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门口，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人群的喧闹已经像油锅里的热干面一样翻滚起来。红绸子盖着的大家伙立在正中间，雷宜雨端着个搪瓷碗，吸溜着裹满芝麻酱的面条，含糊不清地指挥：“左边高点！哎对，把那角给我捋顺了，别整得跟狗啃似的！”
瘦猴叼着半根油条，窜上窜下，活像个猴：“宜雨哥，这阵仗行不？比当年汉正街开摊儿热闹多了！”
红绸落下，黄铜铸造的巨大热干面碗在晨光里锃亮，粗瓷碗的纹理都透着股子江湖烟火气。碗沿热气腾腾的浮雕雾气下，一行小字清晰可见：“献给带来电力与面条的人”。底座上那个汉正街热干面通兑券的二维码，活像个新时代的接头暗号。
“讲究！”老吴用满是机油的手套擦了把汗，咧嘴笑，“小雷老板，这铜疙瘩够压秤，比咱们厂门口那石狮子精神！”
苏采薇一身利落的米色套装，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咔哒作响，走到雷宜雨身边，低声道：“宜雨，刚收到消息，纽约那边，咱们混进特斯拉合作医院的那批‘加料’耦合剂，开始起效了。”
雷宜雨咽下最后一口面，眼睛都没眨：“哦？FdA那帮老爷们鼻子够灵的？”
“不是FdA，”苏采薇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是保暖型耦合剂里那点‘小佐料’——自带微型信号发射模块，回传了医院的内部监控画面。特斯拉的人正在手术室调试他们最新款的手术机械臂，‘不小心’把几个关键的电磁屏蔽参数和内部结构透了个底儿掉。华尔街日报那位老朋友，已经拿到高清无码截图了，标题我都替他想好了：《特斯拉医疗，您的隐私正在直播》。”
“啧，”雷宜雨把空碗往旁边一递，自然有助理接过去，“这叫什么事儿？好心送温暖，还给送了个现场直播。布鲁克那老小子，早上吃的降压药怕是不够量。”他拍了拍铜像冰凉的碗壁，手感厚重，“瘦猴，刚果金那边怎么说？埃博拉检测车改装图纸发过去没有？”
“妥了，宜雨哥！”瘦猴三两口吞掉油条，抹抹嘴，“越南分厂的老陈亲自盯着，拆了五台‘磐石方舟’的基础扫描臂，正按图纸改呢！刚果卫生部那帮人激动得不行，说比他们用的老古董强一百倍，就是问能不能再加个移动冰柜功能，好存样本……嘿，要求还挺多。”
“加！”雷宜雨大手一挥，“告诉老陈，冰柜钱算我的！非洲兄弟要的，就是咱们江城智造前进的方向！让他们把当地常见热带病的特征参数也整理一份发来，咱的AI诊断库正好升级。”
这边正说着，产业园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啸叫，像是什么巨兽在低吼，随即是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清晨的祥和。
“操！‘风火轮’！”老吴脸色一变，撒腿就往核心测试车间跑，“准是那帮孙子又使阴招了！”
雷宜雨眼神一沉，拔腿跟上，苏采薇和瘦猴紧随其后。测试车间里一片狼藉，巨大的“工业长城桩0002号”测试台周围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技术学员正灰头土脸地清理爆炸后的共享单车电池残骸。徐汉卿顶着一头被汗水浸湿的乱发，指着监控屏幕上剧烈跳动的波形图，唾沫横飞：“看看！又是北美电网！专门盯着咱们‘风火轮’串联电池组的最大热应力点打！这他妈是电网波动？这是精确制导的电流导弹！”
巨大的散热风扇还在徒劳地轰鸣，但出风口吹出的风都是温吞吞的。
“老徐，别光骂娘，方案！”雷宜雨几步跨到控制台前，屏幕里代表电池组内部温度的红点正在疯狂蔓延，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散热跟不上！风道设计容量已经到了极限，那点冗余电容杯水车薪！”徐汉卿急得直拍桌子，“北美那边用的肯定是特斯拉那套‘专利墙’里的高频脉冲叠加技术，专打我们软肋！”
“软肋？”雷宜雨盯着那些闪烁的红点，脑子里飞快闪过重生前那些尘封的电动汽车电池热失控事故报告，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拆东墙补西墙！把共享充电宝的铝壳子给我全拆了！别管好的坏的！”
“啊？”老吴一愣，“拆那玩意儿干啥？当废铝卖啊？”
“卖个屁！”雷宜雨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用角磨机切开，糊！给我像贴膏药一样，糊到那些发热最厉害的电池单体外壳上去！特别是节点位置！铝壳导热快，就当是临时散热片！快！温度再飙上去，咱们这风火轮就真成‘风火轮’，直接上天了！”
命令一下，整个车间瞬间变成拆迁现场。学员们抄起工具，哐当哐当拆解着成堆的共享充电宝，锋利的铝壳边缘闪着寒光。老吴带着几个焊工，抱着等离子切割机，对着拆下来的铝片一通猛切，火花四溅。切好的铝片被迅速传递到核心电池组旁，学员们也顾不上烫手，抓起导热硅脂就往发热的电池单体上抹，再把切好的铝壳“啪”地一声狠狠按上去，用耐高温胶带粗暴地缠紧固定。
“不够！散热面积还是不够！”徐汉卿盯着屏幕，温度升势只是稍稍减缓，并未逆转。
雷宜雨眼神扫过角落里堆放的几台报废共享单车电机外壳，那扭曲变形的铝合金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形状宛如弯曲的龙脊。“老吴！带人把那些废电机外壳给我敲平了！沿着测试台周围，给我焊！焊成集风槽！搞个‘龙脊回廊’出来！把车间的穿堂风给我导进来，硬灌！”
“得令！”老吴眼珠子都亮了，这活儿他拿手！带着安保队那帮膀大腰圆的汉子，抡起大锤就砸向那些电机壳子。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呻吟响成一片。砸平的壳体被迅速抬到测试台周围，焊枪喷射出刺眼的蓝白色火焰，灼热的金属熔液流淌，一条条扭曲但粗犷的铝质“龙脊”飞快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成型、延伸，像一条条匍匐的金属巨蟒，首尾相连，构成一个奇特的回环阵列。
就在这时，苏采薇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快步走到雷宜雨身边：“宜雨，布鲁克！视频请求，接不接？”
“接！”雷宜雨头都没回，目光死死锁在温度曲线上，“把画面切到主屏幕，让大伙儿都听听‘福音’。”
巨大的屏幕上，白宫贸易代表布鲁克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阴沉得能滴水的脸出现了。背景是庄重的办公室，但他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雷先生！”布鲁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透过扬声器在嘈杂的车间里回荡，“你们在纽约仓库和特斯拉合作医院搞的那些小动作，是赤裸裸的商业间谍行为！是破坏规则的无耻行径！立刻停止！否则，等待你们的不只是资产冻结，还有最严厉的制裁！包括你们那个所谓的‘磐石方舟’，别想再踏进美国一步！”
车间里的嘈杂瞬间安静了几分，砸铁皮的、焊钢板的、抹硅脂的，动作都顿住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到屏幕上那张盛气凌人的脸。
雷宜雨慢悠悠地转过身，顺手从旁边一个学员的工具箱里抄起一把沾着油污的大号活动扳手，在手里掂了掂，像是掂量布鲁克话的分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心不在焉，目光扫过屏幕上布鲁克身后的背景墙，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在布鲁克看来极其刺眼的笑容：“哟，布鲁克先生，您办公室墙上那幅《星月夜》仿得不错啊，就是这躁动扭曲的劲儿，跟您现在的血压挺配。”
布鲁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雷宜雨！我在跟你谈……”
“谈规则？”雷宜雨打断他，用扳手指了指头顶还在呜咽的散热风扇，又指了指车间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共享单车废旧零件，“规则就是你们北美电网，用特斯拉专利墙里的技术，天天给我的‘风火轮’电池组心脏搭桥手术？规则就是你们迈阿密海关，把我们救命的移动ct当间谍设备扣下？规则就是特斯拉偷拍病人，泄露隐私屁事没有，我们送点保暖耦合剂，就成了商业间谍？”
他往前走了一步，扳手哐当一声敲在旁边一根刚焊好的“龙脊”集风槽上，发出巨大的金属颤音，吓得屏幕里的布鲁克眼皮一跳。“布鲁克先生，您跟我谈规则？好啊！我也刚发现个小规则，”雷宜雨的笑容变得森冷，“你们加州那个特斯拉超级工厂，好像特别依赖我们江城产的几款高压稳压器？巧了不是，我们刚回收了一批报废电驴的电池组，里头那些不太稳定的残余电流，正沿着你们特斯拉自己专利墙的‘后门’路线，去您那超级工厂串个门呢。按你们的标准，这算不算……电网波动？”
话音刚落，车间主控台一个副屏幕上，猛地跳出一个实时新闻快讯窗口，标题血红：
【突发！加州特斯拉超级工厂突发大规模断电！疑遭异常电流冲击！生产线全面瘫痪！马斯克震怒！】
“你……！”布鲁克看着副屏上跳出的新闻标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屏幕的手都在抖，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像开了个染坊。
“哎，别激动，布鲁克先生，”雷宜雨一脸无辜地摊手，“电网波动嘛，常有的事儿。就像贵国海关扣我们的设备，也常有的事儿。您看，我们这不正忙着用共享单车的破铜烂铁，焊个散热风道续命么？您要是觉得我们焊的这玩意儿像‘龙脊’，有文化输出嫌疑，想制裁，随便。哦，对了，”他像是刚想起来，“刚果金卫生部追加了五十台可移动式埃博拉快速检测车的订单，催得急，我们得赶工。您还有别的新‘规则’要宣布吗？没有的话，我这边焊枪等着呢，火花烫手。”
布鲁克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眼神恨不得穿过屏幕把雷宜雨生吞活剥。
雷宜雨懒得再看他那张扭曲的脸，直接对着操作员挥了挥手：“信号不好，挂了。”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耶！”车间里沉寂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口哨声！老吴狠狠一锤砸在刚焊好的“龙脊”上：“痛快！小雷老板牛逼！” 学员们更是兴奋得嗷嗷叫，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都别嚎了！”雷宜雨吼了一嗓子，压住沸腾的人声，指着主控屏幕上那条顽强地、一点点开始向下弯曲的温度曲线，“看见没？那帮孙子想烧死咱们的‘风火轮’？门儿都没有！铝壳膏药贴上，‘龙脊回廊’导风硬灌！老吴，把安保队那几台强力工业鼓风机也给我怼到风口去！徐工，盯紧数据！温度降到安全线，立刻高压测试！老子今天就要看看，是北美电网的‘导弹’硬，还是咱们江城工匠拿废铜烂铁搓出来的‘风火轮’更经造！”
“明白！”徐汉卿像打了鸡血，扑到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老吴嗷嗷叫着带人把几台半人高的巨大工业风扇推到“龙脊回廊”的入口，粗大的电源线直接插在临时拉来的柴油发电机上。闸刀猛地推上！
轰——！
狂暴的气流瞬间被“龙脊”束缚、引导，在回环曲折的通道内加速、咆哮，如同被驯服的巨龙，狠狠撞向测试台核心区域那巨大的电池组！“风火轮”表面的临时铝片散热片发出嗡嗡的震动声，灼人的热量被这股蛮横的力道裹挟着，迅速带走！
屏幕上的温度曲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按了下去，开始断崖式下跌！红点迅速消退，代表安全的绿色区域不断扩大！
“成了！”徐汉卿盯着稳定下来的数据，激动地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眼镜都歪了，“散热效率……超设计值百分之十五！雷总，这土法子……神了！”
“什么土法子？”雷宜雨看着那稳定的绿色，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真正的笑意，“这叫‘集中力量办大事’，叫‘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他走到还在嗡鸣的“龙脊”旁，伸手感受着那强劲冰凉的气流拂过掌心，像抚摸着汉江奔腾的水浪。“这法子，我们不申请专利。布鲁克想要？让他自己蹲汉正街收两年破烂，悟去吧！”
他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汗水和油污混在一起却充满兴奋的脸：“都听见了？刚果金五十台订单！特斯拉工厂那边停电，他们欧洲的订单交不上货，欧洲佬急得跳脚，刚也拐弯抹角问咱们的‘磐石方舟’产能！兄弟们，加把劲！把‘风火轮’给我稳定住！老吴，带人给我把这条‘龙脊回廊’加固焊死！瘦猴，通知越南分厂，开足马力！苏总，”他看向苏采薇，眼神锐利，“联系非洲那边，问问除了检测车，他们的基层医疗点缺不缺小型移动ct方舱……咱们的‘磐石方舟’，该去更广阔的地方发光发热了。”
“明白！”苏采薇眼中光华流转，迅速拿出手机。
车间里再次沸腾，机器的轰鸣、焊枪的嘶吼、金属的敲击与兴奋的呼喝交织在一起，比任何交响乐都更澎湃。雷宜雨走到窗边，推开车间巨大的铁皮窗。晨光已然大盛，门口那尊巨大的黄铜热干面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碗口仿佛还蒸腾着江城人永不熄灭的烟火气。远处，长江如练，奔流不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机油和焊锡味道的空气，嘴角勾起。特斯拉的工厂停电了？那只是开胃小菜。工业的长城，正从这堆共享单车的废墟和江城工匠的汗水里，一块块垒起。北美电网的恶意？白宫的咆哮？不过是这奔腾时代巨流中，几朵碍眼却注定被碾碎的浪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瞥了一眼，是瘦猴发来的加密信息：
“宜雨哥，纽约皇后区，第三台‘磐石方舟’今早筛查出第17例早期肿瘤。cNN这次直播标题换了：《来自江城的生命方舟》。另，UAw的人托我问问，热干面铜像揭幕那天，管不管够？”
雷宜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管够！告诉他们，铜像底座二维码里的通兑券，纽约分店也能用！让他们吃一碗，想三碗！吃热干面，念江城好！”
按下发送，他抬眼望向长江入海的方向，那里风云正悄然汇聚。风火轮在身后稳定地嗡鸣，载着江城智造的野望，准备驶向下一片未知而汹涌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