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采薇合上平板，指尖轻敲桌面，引得雷宜雨抬了眼。
“宜雨，迪拜那笔钻石订单，沙特加单的邮件已经到了邮箱堆里了，光谷工厂的生产线怕是要再折腾一轮。”她嘴角弯了弯，带着点无奈，“还有徐汉卿从阿姆斯特丹发来的消息，那台二手封装机刚下船就被一群记者围了拍，差点当成走私古董给扣下——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设备贴个‘爱国劳模’的牌子？”
雷宜雨失笑，正要接话，办公室门被人一把推开。瘦猴喘着气钻进来，脑门上汗珠直滚，像是刚从桑拿房逃出来的猴子。
“宜雨哥，大事不妙！三星那群孙子，没挖动徐工团队，现在转头在《南方科技报》上写黑稿，说咱们的td-ScdmA实验室就是光谷最大的笑话，烧钱烧得比钢厂熔炉还快！”他把一份报纸拍在桌上，头条赫然是“长江通讯3G梦碎？五亿注资恐打水漂”。瘦猴抹了把汗，压低声音：“咱们埋在三星的钉子说，他们下周就要发布自家3G芯片，跟摩托罗拉勾搭着要截咱们的奥运订单。”
雷宜雨没动怒，反倒慢悠悠倒了杯茶，茶水氤氲的热气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弧。
“瘦猴，慌什么？三星跳脚才说明我们踩到痛点了。”他目光扫向窗外江对岸的光谷方向，灯火通明处正是实验室的轮廓。迪拜的钻石风暴后，资金一到账，他就拍板押注了这桩大事：注资五亿，和联发科合建td-ScdmA研发中心。钱是尼日利亚油田那1.8亿美金切出来的肉，苏采薇在财务系统里划拉得比裁缝还利索，董局还专程电话“提点”：“雷总，别光惦记沙特的钻石头盖，国标才是真金白银。”
可眼下，笑话成真了。徐汉卿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那边背景音嘈杂，夹杂着仪器嗡嗡的哀鸣。
“雷总，样机崩了！”徐汉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测试数据刚出来——待机只有他妈八小时！比砖头还不如！”原来，首台td-ScdmA样机，代号“盘龙”，在模拟奥运场馆高压环境下的续航测试中直接扑街。研发中心那边，一群工程师耷拉着脑袋，有人嘀咕：“完了，三星的黑稿要成预言书了，这锅咱们背定了……”
雷宜雨没急着骂人，反倒对着话筒哼了一声：“徐工，八小时不错了，总比咱当年在汉正街推集装箱差点累死强。”他抓起外套，“走，去实验室看看热闹，失败是抵达真实的必经路——这话我待会题给他们。”
车子驶过江汉桥，江城夏夜的湿气黏在车窗上。苏采薇在副驾翻看数据报表，眉心微蹙：“宜雨，待机短是因为基带芯片功耗超标，联发科提供的方案太激进了。但咱们没专利储备，硬改就是进死胡同。”
她停了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三星这次玩舆论战，倒给了我个思路——要不要让国防科大再搞场拆机直播？自证清白也抽他们脸。”
实验室里，徐汉卿正对着一台黑黢黢的样机干瞪眼。看到雷宜雨进来，他叹口气迎上去：“雷总，全是泪啊！联发科那帮人说技术最前沿，可这功耗压不住，奥运安保真要拿这东西，选手没跑完马拉松它先歇了。”周遭一圈工程师默不作声，有个年轻人眼眶发红，瘦猴凑雷宜雨耳边：“宜雨哥，那位就是王工，三星开三倍年薪挖过的苗子，差点就……”
雷宜雨没理会，径直走到试验台前，手指敲了敲样机外壳。
“八小时怎么了？当年武钢铁渣堆成山，都当垃圾丢长江了，老吴硬是给改造成防滑坡材料，现在三峡库区还埋着数据钢锭呢。”他目光扫过众人，“同志们，三星等着看笑话，摩托罗拉等着抢肉，可你们知道2008年奥运是什么？是咱们中国第一次在家门口让世界低头——搞不定td-ScdmA，就是给国家丢人！”
他转身抽过徐汉卿手里的笔，在实验室白板上唰唰写下两行字：失败是抵达真实的必经路。字迹遒劲，墨迹未干就在灯光下泛着光。“徐工，把这裱起来，挂大门上。”
这话像颗定心丸，徐汉卿搓着手凑近：“雷总，您这气场，就是有经验！可具体咋办？联发科那边催着要方案调整。”雷宜雨沉吟着——前世他见过诺基亚在3G上栽跟头，知道高通在专利壁垒上卡脖子，但中国td-ScdmA标准是突破口。
他脑中一转，一个念头闪过：“采薇，咱们华强北那几个合作商，不是有批库存的旧款省电模块？老吴在物流仓库还压着货吧？”苏采薇点头，老吴闻声从角落里冒出来，戴着油污手套：“小雷老板，您是说那批军工电子厂清仓的配件？我上周还跟魏军通电话聊改装呢，他那边实验室数据测着比新货还省电。”
团队一下子活了。徐汉卿拍大腿：“对啊！用老模块嫁接联发科芯片，专利不冲突，成本压一半！”瘦猴机灵地掏手机：“宜雨哥，我这就叫三强调安保车去仓库拉货，连夜改！”
雷宜雨颔首，嘴角噙笑：“记住，咱们是奥运工程队，不是三星那种拼装贩子。把功耗压下来，待机提到24小时以上——回头去乡镇医保门店试点测试，那儿信号杂，更能打三星的脸。”他瞥见角落里王工偷偷抹了把汗，走过去拍拍他肩：“小王，技术阵仗输了可以追，精气神丢了可找不回来。三星要是真挖你，我亲自送你上车——不过工资翻倍！”王工噗嗤笑了，实验室里哄堂，气氛瞬间松弛。
这时，董局的电话不合时宜地闯进来，声音低沉：“雷总，你在实验室？龙门山那边曲线又跳了，比上次还凶。最多72小时数据窗口了，磐石系统必须增配传感器，人手不够……”雷宜雨眼神一凝，看向白板上的题词。窗外夜雨中，光谷工厂的火焰图腾在远处若隐若现，像在呼应“盘龙”样机的倔强。
“董局，放心，这边分拨十个骨干过去。奥运安防、大地监测咱们两不耽误！”他挂了电话，转头看徐汉卿正指挥大伙拆样机，动作麻利得像是要跟时间赛跑。
失败？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