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骑兵一溜烟跑下雪坡,风驰电掣。
待赵凯带着脚下打滑的骑兵跑上雪坡,那队人马已消失在皑皑白雪深处。
“哎!”赵凯一拍大腿,大喝,“回去!”
另一边,孙德胜命人推来装辎重的马车。他盯着萧霁月身上的三支羽箭,心口发颤。那一支,可是射中了那里?
“太子殿下,莫要动!大夫马上就到!”眼见萧霁月握紧肩头的箭要拔,孙德胜急忙上前阻止。
不多时,随军的军医王方颤颤巍巍到来。
“快,给太子殿下医治!”孙德胜大声道。
王方跪在雪地上,见萧霁月面色煞白,连嘴唇都近乎白色。他心道不好,伸手摸向萧霁月肩头的箭。
血还在汩汩流出。王方双手抓住羽箭,沉住气,手向上用力一拔。
“噗嗤!”一声,满是倒刺的箭头带着伤口上的碎肉,硬生生被扯下来。一股鲜血喷出,恰好洒在王方的脸上。
“啊——”王方惊恐大叫。“这箭,竟然有倒刺!”
“啊?这般阴毒的北蛮子,老子和他们拼了!”赵凯大喝一声,提着长枪便要上马。
孙德胜也顾不上管他,他看向萧霁月,他只是一声闷哼,便缓缓闭上了眼睛。随着伤口血的喷出,他脸白如纸,紧紧咬着下唇的牙齿,直到晕过去也没有松开。
“快!止血!”王方大叫着,翻开自己的药箱,将那一瓶子金创药尽数倒在萧霁月肩头的血窟窿上。
紧接着,又缠上白布。
“这两支箭,不能再拔了,等回到北大营和黄大夫一起商量看看。”王方擦着汗道。
辎重车已被腾出了一辆,众人七手八脚将人抬上马车。
大部队掉头,直奔北大营。
......
北大营,中军大帐。
帐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寒凉。北大营四名军医,全部聚集此处。萧霁月仍在昏迷着,身上的衣裳已被剪掉。
小腿上的箭已被黄大夫拔掉并包扎好,只是大腿根部的那支箭还高高耸立着。
王方看向黄少年,“黄大夫,这支箭,你也不敢拔吗?”
黄少年摇摇头,“方才那支箭诸位已看过了,箭头带着二十四根半寸的倒刺,勾连血脉,腿上这一箭拔出,生生扯掉一块皮肉。但眼下这支.....”
黄少年指着萧霁月胯下的箭,“强行拔出,若没有掌握好方向和力度,轻则终身残疾......关乎国本大事,重则......殒命当场啊!”
军医张展道,“若不拔,殿下怕是也挺不了多久。这倒刺和箭头陷入骨肉,怕已阻断了血脉的正常运行。若不尽快拔出,怕是会影响殿下的......”
“先保住命要紧!”王方打断。
“怎么保?拔还是不拔?”张展又问。
大家齐齐看向黄少年。黄少年一时难以决断。
“拔剑,你有几成把握?”孙德胜急得汗如雨下。
黄少年双膝一软,跪地抱拳,“将军,少年没用,没一点把握。若是让属下来拔,恐殿下性命难保。”
“啊?那你们这些饭桶,是要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死吗?”副将赵凯瞪着眼睛,气得哇哇乱叫。
“大人莫急,小人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军医林羽道。
“啪!”赵凯气得一手拍在林羽的头上,“讲,再卖关子,老子废了你!”
林羽急忙点头。
“黄大人,若殿下不拔这支箭,能挺几日?”
黄少年略微思量,“用名贵的药材吊着,最多也就三五日。”
“三五日?够了!小人记得上次张将军腿伤,可是云中郡的赫连将军亲手来医的,他接断骨的手法,足可以看出,赫连将军医术了得。雁门郡离云中郡不过两日左右的路程,若是快些赶路,三日也可回来。不如,去请赫连将军。”
“对啊!赫连大哥保准能医好太子殿下!”赵凯激动起来。
他向着孙德胜拱手抱拳,“孙将军,我赵凯请命,去请赫连大哥。保证三日内回来!”
林羽也拱手,“小人愿意同赵将军同往。”
孙德胜点头,“好!你二人即刻便去!我也会向京城上折子,请名医来此!”
赵凯和林羽不敢耽搁,急忙准备即刻出发。
孙德胜看向萧霁月白得近乎死人一般的脸色,不敢耽搁,急忙修书一封,交给亲信,嘱咐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
草原大汗金帐。
大帐外,几口大锅咕嘟嘟的冒着泡,整个营地香气四溢。金帐内,酒肉飘香,气氛热烈。
兀格图满面春风,他端着酒杯,对着帐内的十几个头领大声道,
“少西今日一战,简直扬我草原雄风!那萧霁月命好,捡回一条命。他如此这般下场,怕是已经夹着尾巴t逃回京城了。诸位,本汗敬你们!干!”
兀格图说罢,干了一杯酒!
帐内十几个人,皆举杯干了碗里的酒。
少西放下酒碗,一脸愁容。
“大汗,少西惭愧!此次未能取其性命,恐怕后患无穷。”
“哎,怕什么?他伤得不轻,未必有命活的。”穆伦道。
“就算有命活,怕是也伤到了根本,我那一箭,从来不会失手。”勃特说着,昂起自豪的头。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
“若是真失了那玩意,他怕是会很忙,没时间来找咱们草原的麻烦了......”
......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好,众人皆喝了不少酒,直到夜半才散。
少西走出金帐,夜风吹来,他身上的酒气散了不少。
行了片刻,马上到了公主大帐,他却停下脚步,牵起嘴角,转身向后方走去。
小丫鬟尼日看着驸马到了大帐外,转身走了,忙道,“驸马,驸马!”
少西未理会,尼日急忙进帐禀告孤涂月。孤涂月听闻,披上大氅出了帐篷,直奔后方的畜栏而去。
营地以北,是牲畜所在的畜栏。
少西一路缓缓前行,直到来到一间羊圈旁,停下了脚步。
说是羊圈,只是用木栅栏围成的一处空间。这处羊圈很小,几只病羊,紧紧地挤在一起睡觉。旁边的角落,堆放着草垛,一个女子,被反绑了手脚,丢在草垛之下。
“哼!”少西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的乌云娜。
“啧啧啧......尊贵的东帐夫人,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还真是可怜。不知道,你杀兄卖主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也有今天?”
乌云娜扭过头来,啐了一口,冷笑,“成王败寇,我乌云娜如今只是时运不济,总有我逆风翻盘的时候。你不要笑得太早,我看你整日夹着尾巴做人,靠着女人上位,活得才可怜!”
“大胆!你死到临头了,嘴还不老实,看本公主不撕了你的嘴!”孤涂月大喝一声,快步来到羊圈,脚用力一踢,扬起满地雪,簌簌落在乌云娜的脸上。
她瞪了乌云娜一眼,双手抱住少西的手臂,语气温柔。
“少西,不要听她乱说,在我心里,你永远如长生天一般的存在。”
少西转脸,对着孤涂月的额头小啄一口,看向乌云娜,“逆风翻盘?既然你如此想活,我便给你指一条‘活路’。”
少西说着,一个纵身,跳入羊圈,他蹲下身子,声音低沉。
“大汗说,冬神祭后,便是你的死期。后日冬神祭大汗将去冰湖取圣水,那是你唯一的机会。劫持他,换你和额吉自由,还是等着成为冬神祭的祭品,你自己选!”
说罢,他起身,跳出围栏,搂着孤涂月的肩头,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