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算隔着灵力屏障,顾桢的碎发都被吹得满脸乱飞了,一时之间连话都不想说,因为一张口就得灌一肚子的凉风,只好紧紧地闭着嘴,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孤桐剑被明渊“污蔑”,小小地伤到了自尊,于是顾桢一边听着呼啸的风声,一边忍受着孤桐剑的抱怨,还要安慰孤桐剑速度赶不上绝对不是它的问题是自己修为还不够,连一丝多的心神都分不出来了,更别提要再说自己单独御剑这事儿。
玉振剑的速度愈发快了,顾桢几乎听见了破空声,被迎面的烈风吹得不自觉往后倒了一步,整个人都和身后的明渊贴的严丝合缝。
莫说顾桢差点没站稳了,就看下头的蒿草都被片片刮断,将粘稠的泥地污水也搅动起来。
或许是两个人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原本看似平静死寂的沼泽地里头忽然有了动静,一道粗壮灵活的黑影破开了稠密的淤泥,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挡在了玉振剑的行进方向上。
顾桢眼睛都睁大了,被丝毫没有减弱的风吹得眼皮子干涩,着急地“啪啪”拍着明渊揽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一边呛风一边大喊:“前面……咳咳咳……妖兽!”
那条身形灵活的长条妖兽十分愤怒地冲二人张开了呈马蹄形的下颌,嘴角边上的五对肉质触须不停地游动,一双深陷扁平头部两侧的眼睛里满是恶意,一道道腐朽的气息从它大张的嘴和不断翕合的两侧鳃颊中腾出。
淤泥混着这妖兽皮肤上分泌出的粘液,连成长串从它身上滑落,不断“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草甸上,将蒿草一丛丛包裹在内,无力地塌伏在泥地中。
玉振剑带着二人忽地拔高向上,那长条妖兽就像是被饲养的蛇追逐着训蛇人的竽笙,跟着向上盘旋,抬起了跟身子一样宽的脑袋。
顾桢忽地穿过了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厚厚的云层之上,浑身沾染的薄薄水汽全都被灿烂的日光蒸腾,融为璀璨霞蔚中的一缕。
而妖兽更加愤怒的怒吼声从云层下方传来,如牛鸣,如吹竹,间或夹杂好似敲击金钵的杂音。
顾桢瞪大了眼睛,极为诧异,语气满是疑惑:“这是……龙的叫声?”
明渊摇摇头,伸手把顾桢一头杂乱的毛捋了捋,解释道:“并非真龙,而是堕龙。”
顾桢恍然大悟:“原来是泥鳅啊!”
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下方隔着的厚厚云层也只是凝结的水汽,而非什么砖瓦隔墙,故而交谈声一字不差地被下方犹豫着要不要冲上来的妖兽听了个一清二楚。
“放你娘的屁!谁是泥鳅?他不是都给你说了爷是堕龙?你骂谁呢?”
妖兽一跃就冲到了顾桢跟前儿,扁扁的脑袋里头那两颗小眼珠子还带着水生生物特有的无机,显得更加邪恶了,只是那张嘴张张合合,一连串脏话就跟噗噜葡萄皮儿一样喷了出来,要不是隔了一层灵力屏障,顾桢感觉它的口水都要喷过来了。
只是说妖坏话还被抓了个正着的顾桢还是有些心虚,见明渊没有动静,这泥……堕龙也并未摆出攻击的架势,还是面露诚恳之色,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还讲究这个,下次我说话的时候一定注意。”
这堕龙气得身上的鳍条都在扑扇,背鳍极长,像是斗鱼的长尾,丝绸轻纱一般在空中飘荡。
“你俩是不是有病?路过的时候声音能不能小点儿?”
堕龙气愤地一拍尾巴,圆形尾鳍打散了好大一片乌云。
“爷睡觉呢!一会儿草乱飞一会儿泥巴被搅来搅去的,你说你修为这么高在上头来御剑不行吗?扰民好玩儿啊?”
顾桢更诚恳了,“对不起啊,我们没想到这里还真有原住民。那个泥巴闻着臭臭的,还以为没人住呢。”
堕龙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鳃都气得展开来了。
“……打不过……别生气……打不过……”
好一会儿,堕龙才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沼泽水泽没有香的,都是这个味儿,你又不住,废什么话。”
一直清风明月地站在顾桢身后的明渊忽然开口打断一人一“龙”,直直看向堕龙,问道:“你在此处栖息了多久?”
堕龙面对着这个气息莫测,根本看不透深浅的修士,气势一下就弱了许多,根本不敢当他不存在,虚虚地在半空中划拉了几下尾鳍,晃着头回忆着。
“呃……五十?不不不,没有五十年,你让我想想,我被打过头,有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见谅哈。”
顾桢顺着它的话看去,果然在堕龙的脑袋尖儿上看到了一块被一分为二的黑色斑纹,中间隔了一道狰狞的灰白伤疤。
“具体的年份我记不起来了,但是绝对不超过五十年。”
堕龙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明渊的脸色,生怕这个闻起来就很能砍的剑修不满意自己的回答。
顾桢不可置信地反问道:“这片沼泽这么大,才出现了不到五十年?”
堕龙扭了扭身子,无所谓地回道:“对啊,也不是啥大事儿吧?一片沼泽地而已,我搬过来的时候还遇上过十几个魔修想住在这里呢,哎呀这样的地方可好了,又没太阳,还到处都是湿泥巴和水,谁不喜欢啊?”
说到此处,堕龙那张泥鳅脸上还露出了一个颇为回味的表情,感叹道:“你别说,魔修是比鱼和虾子好吃多了,可惜他们的同伙没有再来的了,魔气可足了,一咬还爆汁,跟磕螺蛳蚌壳一样。”
顾桢不愿细听这堕龙磕小零食的具体经过和口感报备,只将注意力放在了魔修身上。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魔修吗?”
堕龙咂咂嘴,说道:“这个记得,他们比普通魔修好吃一点,都是血汪汪的,进嘴就化作一滩血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