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带着刺骨的凉,沈烈刚和梁平敲定新绸缎庄的开业日期,就接到了码头的急报——沈家运往江南的一批特级云锦,在装卸时突然坠入江中,随船的三名伙计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沈烈攥着湿透的电报,指尖冰凉。梁平连夜带着人去码头打捞,可江水湍急,只捞上来几块破碎的云锦残片,伙计的踪迹更是全无。更糟的是,这批云锦是沈家向十家布庄预收了定金才定制的,如今货毁人失踪,布庄老板们隔天就堵在了沈府门口,要求赔偿双倍定金。
沈烈焦头烂额时,梁平却突然开始“反常”。他不再像往常一样陪她梳理账目、应对债主,反而常常独自外出,回来时身上总带着淡淡的酒气,问起去了哪里,也只是含糊其辞。有次沈烈去书房找账本,竟看到梁平对着一张照片发呆——照片上是他和一个陌生女子的合影,女子笑靥如花,挽着梁平的胳膊,背景是她从未去过的考古遗址。
“这是谁?”沈烈拿着照片,声音发颤。梁平慌忙把照片藏起来,语气躲闪:“就是以前一起搞考古的同事,没什么。”可他躲闪的眼神,像一根刺扎进沈烈心里——从前的梁平,从不会对她有半分隐瞒。
真正的“横祸”来得比江水更汹涌。几天后,一张报纸突然刊登了“考古学者梁平挪用文物研究经费,勾结黑市倒卖古玉”的新闻,配着的照片里,梁平正和一个黑市商人交接一个锦盒。新闻一出,沈家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前还愿意协商的布庄老板们,直接把沈烈告到了官府,连沈老爷都被气得晕了过去。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沈烈冲进书房,把报纸摔在梁平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掉。梁平看着报纸,脸色苍白,却只是低声说:“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沈烈的声音带着崩溃,“我们一起面对了那么多事,你现在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跟我说吗?那些照片、那些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平闭上眼,终是没再解释。当天下午,他就被官府带走调查。沈烈去牢里看他,隔着铁窗,梁平只是说:“沈烈,别等我了,沈家的事……你好好处理。”
这句话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沈烈心里的念想。她不明白,那个曾说“我们是夫妻,本该一起面对”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陌生;那个陪她守住沈家、抵御诱惑的人,怎么会做出倒卖文物的事。她曾经以为,他们的爱情是历经风雨的坚固城墙,可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城墙下,竟藏着她从未看清的裂痕。
更让她崩溃的是,官府在调查时发现,之前坠入江中的云锦,根本不是意外——有人在船的缆绳上做了手脚,而监控里出现的可疑身影,竟和梁平那天外出时的穿着一模一样。
“是他……真的是他……”沈烈瘫坐在地上,手里的证据散落一地。她想起梁平曾帮她梳理产业漏洞,知道云锦的运输路线;想起他最近的反常,想起那张陌生女子的照片,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都指向一个让她心碎的答案——梁平从一开始,或许就带着目的接近她。
她曾经最珍视的爱情,最信任的“真实”,在这场飞来的横祸里,碎得彻彻底底。沈府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两人相濡以沫的温暖,只剩下债主的敲门声、下人的窃窃私语,和沈烈心里无尽的冰冷与荒芜。她守着摇摇欲坠的沈家,看着空荡荡的书房,第一次觉得,比家族争斗、商场险恶更可怕的,是被最亲近的人,夺走了心里最后一点真实的光。
诀别:恨至骨血,不知情深
深秋的雨,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沈烈的心上。她站在沈府门口,看着被债主砸得稀烂的牌匾,雨水混着泥泞溅在裙摆上,狼狈得像个丧家之犬。
三天前,她还在牢里苦求梁平。铁窗后的男人,却没了半分往日的温柔。他靠在墙上,指尖夹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语气却冷得像冰:“沈烈,别白费力气了。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是为了沈家的文物。现在账册到手,我自然要走,难不成还真跟你守着这破家业?”
“你撒谎!”她抓着栏杆,指节泛白,“我们一起查粮铺的假粮,一起对绸缎庄的账,你说过我们是夫妻,要一起守家的!”
“夫妻?”梁平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枚她亲手系在他腰间的定情玉佩,随手扔在地上。玉佩撞在石阶上,碎成两半,声音清脆得刺耳,“不过是演给你看的戏罢了。你真以为我一个搞考古的,会甘心做你的上门女婿?要不是为了那些古籍字画,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那天的雨,比今天还大。她淋着雨跑回沈府,耳边全是下人的窃窃私语:“原来梁先生是为了钱才来的”“大小姐这次真是看走了眼”。她想反驳,可梁平冷漠的眼神、摔碎的玉佩,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更糟的事接踵而至。官府传来消息,梁平在押解途中打伤狱卒,带着“赃物”逃得无影无踪;布庄老板们带着人堵在门口,叫嚣着要沈烈赔偿双倍定金;卧病在床的沈老爷被吓得一口气没上来,虽被救醒,却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担忧。
沈烈成了沈家唯一的支柱。她白天对着债主鞠躬道歉,把自己的首饰当了凑钱,晚上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对着满地的账本发呆。桌上的台灯亮了一夜又一夜,她的眼睛熬得通红,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她心里只有恨,恨梁平的虚情假意,恨他的背信弃义,恨他把她和沈家推进这万丈深渊。
她把所有和梁平有关的东西都烧了:他帮她整理的产业笔记,他送她的考古小摆件,还有他们唯一一张合影。火焰舔舐着纸张,映着她冰冷的脸,她告诉自己:“这种没良心的人,不值得记挂。”
可偶尔,某个瞬间,她还是会想起一些片段。想起粮铺出事时,他守了三天三夜,眼睛里布满血丝,却笑着对她说“找到了证据,别怕”;想起家族会议上,他站在她身边,把温暖的手放在她肩上说“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想起他们在考古遗址旁看星星,他说“以后想带着你,走遍所有有历史的地方”。
每次这些念头冒出来,她都会用力掐自己一把,把它们压下去。“都是假的,是他演的戏。”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困境。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烈渐渐撑起了沈家。她还清了债务,重新打理好绸缎庄和粮铺,沈老爷的病情也稳定了些。只是没人知道,每个深夜,她都会梦到梁平。梦里的他,还是以前的模样,笑着对她说“别慌”,可每次她想靠近,他就会突然变成冷漠的样子,把玉佩摔在她面前,让她从梦里惊醒,浑身是汗。
有人说,在城郊的乱葬岗看到过一具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尸,胸口插着刀,手里攥着半块碎玉佩。沈烈听到这话时,正在核对账本,手里的笔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低头算账。她想:“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死了才好,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那天晚上,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突然想起梁平逃前一天,曾偷偷去看过沈老爷。当时她以为他是来炫耀,现在想来,却想不起他当时的表情。她甩了甩头,把这点莫名的念头抛开,心里又硬起一层壳。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梁平“逃”走的方向,是远离沈府的城郊;永远不会知道,他“带走”的账册,早已被他烧得干干净净;永远不会知道,他胸口的刀伤,是为了引开顾党余孽,保护她和沈家;永远不会知道,他手里攥着的半块碎玉佩,是他从地上捡起来的,直到死,都没舍得松开。
她永远都活在对他的恨意里,却不知道,那份她以为的“没良心”,背后藏着怎样一份用生命换来的守护。而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早已用自己的方式,给了她最后一条生路,把所有的危险,都带进了坟墓里。
往后的岁月里,沈烈成了人人敬佩的沈老板,把沈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偶尔,在某个下雨的夜晚,她会看着窗外,莫名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始终不明白,那份空落,到底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