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省省委那份措辞简短却重若千钧的文件,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彻底劈开了笼罩在江泉市上空的重重迷雾。电报中“省委主要领导高度重视”、“成立省委专项工作组”、“赴江泉市指导彻查”等字眼,清晰地宣告了更高层级权力的正式介入,也为这场持续数月的激烈博弈,画上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休止符。
消息像一阵无法阻挡的疾风,瞬间传遍了江泉市的每一个权力角落。之前所有的暗流涌动、所有的侥幸心理、所有的负隅顽抗,在这绝对的权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瞬间冰消瓦解。
文件下达后的第四十八小时,一个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周一上午。由省纪委副书记亲自带队,成员包括省公安厅、省审计厅、省环保厅多名精干厅级干部和业务骨干组成的省委专项工作组,一行七人,乘坐两辆悬挂省直机关牌照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却气场强大地驶入了江泉市委大院。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鲜花掌声,只有市委书记周海洋、市纪委书记李静等少数核心领导在市委大楼门前肃立迎接。工作组成员面色严肃,与周海洋等人简单握手寒暄后,便直接进入了事先准备好的专用会议室,闭门召开第一次内部会议。整个过程简洁、高效、低调,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力。
工作组的进驻,本身就是一个最强烈的信号:江泉市层面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事件正式升级为省级直管,任何试图在市一级层面干扰、拖延、歪曲调查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抗省委权威,后果不堪设想。这一信号,让所有仍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人,彻底放弃了幻想。
工作组进驻后的第二天,便展现出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在仔细审阅了秦风提交的完整证据链报告,并分别与周海洋、秦风、周文、刘玉凤等关键人物进行单独、深入的谈话后,工作组迅速掌握了情况的核心。
当天下午,工作组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紧急通报会,与会者只有周海洋、李静和秦风。省纪委副书记面色凝重地宣布了工作组的初步决定:
“根据目前掌握的扎实证据,经报请省委主要领导批准,现决定:
一、 对江泉市市长赵达康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包庇、纵容甚至可能指使下属制造环境污染事件,并存在其他重大利益输送问题,予以立案审查。
二、 对江泉市常务副市长孙耀东同志,涉嫌在雾江污染事件中负有重要领导责任,且存在滥用职权、为不法行为提供便利等严重问题,予以立案审查。
三、 工作组将立即对上述两人采取必要措施,进行隔离审查。”
决定宣布的瞬间,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立案审查”这四个字真正落在赵达康和孙耀东头上时,周海洋和秦风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历史的沉重感。这标志着,江泉市延续多年的赵达康时代,正式宣告终结。
通报会结束后,两路工作人员同时出发。一路由省纪委干部带队,前往市政府市长办公室;另一路由省公安厅干部带队,前往孙耀东的办公室。程序严谨,手续完备。
在市政府大楼顶层,那间象征着江泉最高行政权力的市长办公室里,赵达康仿佛一夜间老了二十岁。他衣衫依旧笔挺,但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曾经俯瞰的城市。办公桌上,摊着几份他试图修改却最终无力下笔的“情况说明”。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当工作组的人员推门而入,亮出证件和文件时,他没有挣扎,没有辩解,只是缓缓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这间他经营多年的办公室,然后默默地跟着来人走了出去,背影佝偻,尽显颓唐。走廊里偶尔遇到的干部,无不惊骇地低下头,快步避开,不敢与他对视。
而在另一间办公室,孙耀东的反应则更为戏剧化。当审查人员出现时,他先是试图强作镇定,辩解自己是“工作失误”、“失察”,但在对方出示部分关键证据后,他彻底崩溃,瘫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嘴里喃喃着“后悔”、“对不起组织”。他最终是被两名工作人员搀扶着离开的,昔日精明干练的常务副市长形象,荡然无存。
两人的被带走,如同在江泉政坛投下了两颗真正的原子弹。冲击波席卷之处,与之关联密切的官员人人自危,有的主动向工作组说明情况,有的紧急退赃撇清,往日门庭若市的赵系、孙系官员家门口,瞬间变得门可罗雀。一场彻底的清洗和反思,不可避免地在江泉官场展开。
赵达康、孙耀东被立案审查的消息,由省委工作组和周海洋主持的市委常委会,以正式通报的形式,逐级传达下去。消息也通过权威渠道向社会公布,引发了市民的广泛关注和热议,多数人对省委的果断决定表示支持和拥护,对江泉的未来充满了新的期待。
风波暂时平息,但留下的摊子却千头万绪。市委书记周海洋在随后召开的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上,面容严肃,语气坚定:“省委工作组的进驻和对相关人员的查处,充分体现了省委全面从严治党、坚决惩治腐败的鲜明态度和坚定决心!江泉市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干部,要坚决拥护省委决定,深刻反思,吸取教训,全力配合工作组开展工作……我们要以此为契机,彻底净化政治生态,重塑江泉形象,全力以赴抓好经济社会发展,不辜负省委的信任和全市人民的期望!”
而副市长秦风,站在会场一角,心情复杂。他既是这场风暴的揭幕者和关键推动者,也即将成为收拾残局、重建秩序的主力。周海洋在会前已找他谈过话,明确表示市委将推荐他临时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在省委新的任命下达前,确保市政府平稳运行。
散会后,秦风独自走上办公楼的天台,迎着微冷的江风,眺望着脚下这片经历阵痛后正在慢慢苏醒的城市。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扳倒赵达康集团,只是清除了阻碍发展的毒瘤,而如何治愈创伤,如何带领江泉走上绿色、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之路,如何兑现对雾江、对百姓的承诺,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