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李孝恭看来,他的安排已经足够周全,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吩咐自己的亲兵校尉安排人手去监视高士廉等人之时,黔州刺史田世康的府上却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
城西百草堂的坐堂大夫李无疾,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潜伏在夔州城的锦衣卫。
他是三年前来到的当时还叫信州的夔州,对外的说法是为了躲避家乡的战乱,不得不一路跑到信州避祸。
因为在乱世之中这种为了躲避战乱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走他乡的事例并不鲜见,因此他的说辞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而他以凭借着自己精湛的医术,很快就在夔州城站稳了脚跟,成为了百草堂最有名的坐堂大夫,上至官吏富商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慕名找他看病。
就连李孝恭主政夔州之后,也曾因为身体不适派人重金请他去府上给自己瞧病。
而他也没有辜负李孝恭的信任,只用了三副药便让李孝恭药到病除,自此名声更响了。
之后因为隋军的威胁,李孝恭开始派人在城中大肆排查外来人口,杜绝任何锦衣卫潜入夔州城的可能。
不少外地来的客商因为李孝恭的严查,莫名遭受了无妄之灾,被丢进大牢中受尽了磨难。
可因为李无疾比李孝恭还先来到夔州,根本没有引起李孝恭和他那些手下的怀疑,依旧待在百草堂做他的坐堂大夫。
因为秦昇早在李世民和李孝恭率唐军大举南下巴蜀之时,便意识到夔州的重要性,关系到将来隋军攻入巴蜀的成败,便提前埋下了李无疾这枚暗棋,只待将来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生最关键的作用。
如今,他已经通过周绍基和周绍范兄弟将李孝恭的注意力全部引到那些萧铣降将降臣身上,李无疾也可以对他们真正的目标田世康动手。
田世康本不姓田,他是巴蜀的一名土人首领,田世康是他给自己取的汉名,他的本名反倒没有几个人知晓了。
当初李孝恭入主巴蜀之后,尽召当地土人首领的子弟,对外宣称要根据这些人的才能引荐和擢用他们,实则是将他们作为人质。
此举引起了不少土人首领的不满,开州的土人首领冉肇则更是公开反叛,率兵攻打夔州。
彼时的李孝恭并没有将这些叛军放在眼里,亲自率军迎战冉肇则,没想到却因为轻敌吃了败仗,差点成了叛军的俘虏。
好在之后李世民围魏救赵,率领八百士兵偷袭攻破冉肇则的大营,逼得冉肇则不得不率军回援大营。
可没想到李世民又在冉肇则回援途径的地势险要处设下埋伏,最终大败叛军,在阵前杀死冉肇则,俘获敌军五千多人,彻底平息了这场叛乱。
事后,不少土人首领因为支持冉肇则的叛乱,都遭到了李孝恭和唐朝的秋后算账。
只有田世康因为坚定站在唐军这边,不仅没受到牵连,反而被李孝恭表奏为黔州刺史,摇身一变成为了唐朝的封疆大吏。
此次因为隋军西进的威胁,李孝恭也抽调来了不少土人军队协助镇守夔州城,田世康又是第一个响应的,亲自率领三千土兵进驻了夔州城。
或许正是因为田世康之前和现在的表现,让李孝恭对他很是放心,并不担心他会背叛自己。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此时的田府书房内,田世康在看过李无疾带来的一封书信之后,整张脸顿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满是恐惧和不敢相信之色。
因为这封书信上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他当初写给叛乱的土人首领冉肇则的密信。
正是因为他在信中向冉肇则泄露了李孝恭的军情,才让李孝恭吃了败仗,若非李世民及时出手相助,恐怕李孝恭就要饮恨巴蜀了。
冉肇则战死之后,田世康暗中找过几次这封密信,却是一无所获,令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生怕哪天李孝恭发现了真相,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在随着时长日久,李孝恭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依旧对他信任有加,才让田世康心中的石头渐渐落了地。
至于写给冉肇则的那封密信,也渐渐被他遗忘了,只当它是在战乱中被毁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这封密信竟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一时让他又震惊又恐惧。
他看着眼前含笑迎视他目光的李无疾,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杀机。
或许,只要他解决掉眼前的李无疾,再一把火烧了这封密信,他曾经勾结冉肇则便再无人知道了。
可他的神色变化哪里逃得过李无疾的眼睛,当即冷笑一声,好言提醒他道:
“田刺史,你应该能认得出自己的字迹,看得出这封书信并非是你原来写给冉肇则的密信。
如果天亮之前我不能活着离开田府,我保证天一亮原信就会出现在李孝恭的书案上。”
听到李无疾的威胁,田世康眼中的杀机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乱,他看着李无疾,咬牙切齿问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无疾闻言不由淡淡一笑:
“当年田刺史暗中联络冉肇则想要暗算李孝恭,想来也是对李孝恭心怀不满的。
既然如此,你何不跟我们大隋合作,一起对付李孝恭,将他逐出巴蜀。”
田世康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跟李孝恭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之所以暗中勾结冉肇则,是想借冉肇则除掉李孝恭,从而赶走唐军,恢复他们土人对巴蜀南部的统治。
可现在若是帮隋军对付李孝恭,到时候李孝恭是被赶跑了,但隋军却来了,巴蜀自然不是他们土人的巴蜀。
想到此事,他看着李无疾,冷冷反问道:
“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
李无疾同样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田刺史你最好明白,我们隋军是在给你机会,而不是来求你帮忙。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合作,只要你能承担得起不合作的代价就行!
你不会以为没有你,我们隋军就攻不下夔州吧,无非是费些功夫再找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罢了。”
李无疾的话说得很难听,一点都没给田世康面子,也不怕田世康跟自己翻脸。
因为他在巴东待久了,太了解这些土人首领了,一个个都是吃硬不吃软的主儿,自己对他们客气,反而会让他们以为可以拿捏自己,极有可能会蹬鼻子上脸,借机提出一堆过分要求。
相反,如果自己展示出强硬姿态,反而可以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不得不乖乖听命行事。
果然,田世康听完他的话之后,面色一时阴晴不定,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咬碎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句问道:
“你要我做什么?”
李无疾闻言笑了,随后缓缓开口道:
“很简单,明天早上李孝恭会在自己府上举办一场针对萧铣降将的鸿门宴,我要你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