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斜斜洒进济世堂后院,竹匾上摊开的黄芪、当归在风中轻轻摇晃。姜雨桐踮着脚,将最后一筛陈皮铺在晒架上,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被宽松的针织衫遮着。半夏蹲在一旁翻动枸杞,抬头瞥见她的动作,连忙起身:“小心些,梯子不稳!”
话音未落,竹梯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姜雨桐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去,慌乱中抓住的晒架轰然倒塌,药材如金色雨点般洒落。半夏冲过去时,只来得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重重摔在干草堆上。
“雨桐!” 半夏撑起身子,看见姜雨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颤抖着伸手探向好友的小腹,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潮湿 —— 暗红的血迹正渗进浅灰色的裙摆。
“别怕,有我在。” 半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扯开白大褂裹住姜雨桐。她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发抖。远处传来陆云深的呼喊,他西装革履地冲进后院,领带歪斜,额角还沾着几片枯叶:“叫救护车!快!”
姜雨桐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她想开口说 “对不起”,却被一阵尖锐的腹痛攫住呼吸。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陆云深身上的雪松气息,还有半夏紧紧握住她的那只手,指节硌得她生疼,却又那么真实。
“坚持住!” 半夏的声音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破碎,“柏言马上就到,他给你炖了红枣汤......” 姜雨桐努力睁开眼,看见好友通红的眼眶,还有陆云深攥着她另一只手时,青筋暴起的手背。她突然想起晒药前,自己笑着说 “宝宝今天在踢我”,此刻却只能任泪水滑进鬓角,将所有的恐惧与后悔,都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
急诊室的长廊上,程柏言的皮鞋在瓷砖地面划出刺耳的急刹声。他领带歪斜,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一把抓住刚从抢救室出来的半夏:“雨桐怎么样?孩子......” 话音未落,陆云深按住他颤抖的肩膀,递过沾着血迹的白大褂:“医生正在全力保大人和孩子,先冷静。”
半小时后,手术灯熄灭。姜雨桐躺在推车上缓缓转出,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程柏言踉跄着扑过去,握住她缠着输液管的手,喉结剧烈滚动:“别怕,我在。”
等她被安顿进病房,程柏言才红着眼眶转向半夏:“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晒药吗?” 他的声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不是药材堆太高了?我早说过让你们雇人帮忙......”
“是我的错。” 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传来。姜雨桐挣扎着要起身,被程柏言慌忙按住。她望着爱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泪水再次涌出:“我非要自己爬梯子收晒架,半夏姐拦都拦不住......” 她哽咽着抓住他的袖口,“你别怪她,是我太逞强......”
程柏言的眼眶瞬间通红,俯身将她轻轻搂进怀里,生怕弄疼点滴管:“傻瓜,以后这种事交给我。” 他亲吻她汗湿的额头,声音里满是后怕,“只要你和宝宝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一旁的半夏悄悄抹了把眼泪,与陆云深对视一眼。男人默默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低声说:“去吃点东西,我守着。”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病床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 —— 晨光正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凝滞不散,半夏靠在冰凉的白墙上,盯着姜雨桐病房虚掩的门扉出神。陆云深将温热的咖啡塞进她掌心,指腹擦过她泛青的眼下:“你呀,不要太自责了,雨桐已经醒过来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他的声音裹着低沉的哄劝,“你这样一直绷着,她醒了见着,心里反而更难受。”
半夏蜷起手指握住马克杯,陶瓷的温度熨不开她皱起的眉心:“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担心她。” 眼前又闪过姜雨桐跌落时苍白的脸,以及浸透裙摆的暗红,喉咙突然发紧,“当时梯子晃得太快,我没来得及......”
“别想了。” 陆云深伸手将她拢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程柏言刚进去守着,医生也说胎儿和大人都稳住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他感觉到怀中人微微放松的力道,掌心顺着她脊背一下下轻拍,“你守了整夜,该去休息了。”
半夏摇头,目光透过门缝,看着病房里程柏言握着姜雨桐的手低声说话的剪影。暖黄的灯光下,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面上轻轻晃动。“经此一事,” 她轻声开口,“以后别让她再来济世堂帮忙了。”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上的花纹,“让她在家好好养胎,别再涉险。”
陆云深低头吻了吻她发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都听你的。”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推车轱辘声,混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抚平了凝滞在空气里的惊惶。晨光正从消防通道的小窗斜斜探入,为这场虚惊画上一道温柔的句点。
暮色浸透病房的玻璃时,半夏的手机在储物柜上震动起来。林清雅的来电头像在屏幕上跳跃,粉色猫咪贴纸在冷光里显得格外醒目。她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在白大褂下摆投下晃动的影子。
“我的姑奶奶!” 电话刚接通,林清雅的声音就炸开,“雨桐到底怎么回事?我在群里看到你说她住院了,吓得我咖啡都泼到香奈儿上!” 背景音里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显然对方正边跑边说,“需不需要我带法国空运的燕窝?还是找私家医生?”
半夏靠在消防栓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望着远处程柏言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他正小心翼翼地调整输液架高度,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人已经没事了,就是受了点惊吓。”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墙上凸起的安全出口标识,“别告诉其他人,雨桐现在需要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