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冷哼传来，带着股狠劲儿：“纸丧翁那老货是不经打，但打狗不得看主人？这口气，非出不可！”
“说得对！”
“弄他！”
大殿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呃，愤怒的空气。
眼瞅着这群老僵尸就要当场成立“复仇者尸盟”。
就在这热血上头的当口，大殿尽头，那尊巨型僵尸像底下，一个一直盘坐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那声儿，干巴得跟脚底板搓老树皮似的：
“吵吵啥？”
就这三个字，刚才还嚷嚷得跟菜市场抢特价鸡蛋似的老头儿们，瞬间全体静音。
一个个缩着脖子，老实得像是被班主任后窗盯上的自习课学生。
发话的正是鬼灯堂主，阴魖。
他身形极高，却干瘪得像一具风干了千年的标本。
浓稠的尸气如活物般缠绕蠕动，仿佛一件永恒呼吸的黑色寿衣。
这是一头生于至阴地、以月华为食的五百年尸怪。
在鬼灯堂，他的话就是铁律。
他眼皮未抬，声如枯骨摩擦：
“我自有打算。”
“安分点。”
“别出去……丢人。”
话音落下，不容置疑。
众尸刚要俯首称是。
殿门外，却突兀地传来一阵黏腻的拍击声。
噗噗嗤。
像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下拍打着地面，由远及近。
呼！
一张薄纸似的东西，裹着浓重阴气飘了进来，轨迹歪斜，险些撞上门框。
它落地一颤，阴气蠕动，骤然膨起，化作一个浑身赤裸的年轻男人。
众长老：“？”
连阴魖那干尸般的眉梢，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男子通体阴气沉凝，寒意比殿内尸气更重。
他就那样站着，仅靠阴气若有若无地遮掩，场面诡异。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如人皮摩擦：
“我乃皮龛尊座下，皮灵芝。奉命传达纸丧翁死讯的一些具体细节。”
这光溜男子走到殿前，对着堂主和各位长老一抱拳，把当天周星泽怎么爆锤纸丧翁的事儿，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虽然鬼灯堂已经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但远没有这皮灵芝说的详细。
一位长老听得眉头拧成了麻花：
“等会儿！你说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能呼雷唤电？还把摄魂唢呐召的百鬼当纸片撕了？连纸丧翁都被他扬成了灰？”
他吸了口凉气，如果僵尸还能吸气的话：“这哥们儿啥来头？诛邪卫隐藏的S卡？”
旁边立刻有尸接话：“不对啊，诛邪卫那些能打的不都填去鬼墟长城了吗？魇市这破地方，还能有这种高手？”
皮灵芝平静回应：“诸位，堂主托我给贵堂带句话，此人请留给我们堂主亲自处理，暂勿出手。”
“什么？”
“皮龛尊真这么说？”
“为何连个娃娃都不让我们动？”
话音落下，整个鬼灯堂大殿顿时哗然，惊疑与低吼在尸气中震荡翻涌。
“不让咱们报仇？！”
“呸！他皮龛尊算老几？人家屎都拉咱头上了，还让咱忍着？”
“就是！鬼灯堂的事，轮得到他放屁？”
几个僵尸长老当场不干了，气得嗷嗷叫。
为首的阴魖脸上没半点表情，哑着嗓子又问：“还有呢？他还放什么屁了？”
皮灵芝嘴巴一撇：“我们堂主讲哒，要你们鬼灯堂好生听哒做，莫搞路子！不听话啰。”
下头有尸吼：“不听何解咯？”
“不听？”
皮灵芝冷笑一声，顺手往空气里一掏：“那就莫怪我们堂主亲自来收场，打得你们颤颤飙！”
“哎哟！”
他边讲边抬手往空处一抓。
刚才顶嘴那老僵尸，像被掐了脖，嗖地一下拖出列，俩眼瞪得赛铜锣！
浑身噗噗冒绿火，像烟花上了街，可惜没配砰砰响，光听嗷嗷惨叫。
绿火越烧越旺相，老僵尸蹦跶似跳神，一段霹雳没跳完，烧成灰灰轻飘飘。
风一吹，影都没得唠！
照理说这事该完球了，坏怂都成灰了，该散场散场。
可那绿火他娘的不讲武德！
非但没灭，反倒越烧越凶，按着那堆灰就是一通猛炼。
滋啦几下，连灰渣渣都没给剩下。
一阵穿堂风过。
效果差不离，地上光溜得能照出鬼影，刚才那老僵尸嚎丧的模样，活像大伙集体做了个噩梦，又像是踩着的浓痰，被人拿刀片刮得干干净净。
死静。
真他娘的死静。
刚才算安静，现在简直是静音模式开到顶。
之前还牛逼哄哄的僵尸长老们，秒变一排鹌鹑，缩脖子的速度堪比wIFI断联。
几个胆小的手抖成震动模式，生怕下一个自燃的就是自己。
连一直绷着死人脸的阴魖也破防了。
脸是变不了，但眼珠子瞪得滚圆，明明白白写着：“卧槽？！”
这绿火他们熟啊！
焚魂焰！
焚魂焰起，鬼神俱寂。
此乃皮龛尊独门煞火，焚魂蚀骨，扬灰灭迹。
几百年间未尝一败。
败者皆魂飞魄散，连差评都无处可留！
这哪是传话？分明是杀鸡儆猴！
方才那长老的凄惨下场，便是最直白的警告：顺者生，逆者亡。
众僵尸心胆俱裂。
有此凶焰加持，这赤身信使一人之威，竟抵得过半堂精锐！
大势已去，尚能战否？
得，这哪是商量，分明是下最后通牒。
就算全堂僵尸一起上，估计都干不过这个光屁股的。
阴魖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我们……听令。”
大殿里死寂。
众僵尸大眼瞪小眼，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怂，不认也得认了。
“操，真当老子乐意动手？”
皮灵芝啐出一口阴气，嗓音在殿内回响：
“皮龛尊的局，容不得半只苍蝇捣乱。那小子早被盯上了，可不止一双眼睛在暗处淌着血。”
“你们若乱动，惊了猎场……”
他喉骨摩擦出低笑，“怕是连做棋子的资格都要丢个干净。”
“忍着吧。魇市这片地，终将刻满无生教的碑文。”
黑雾翻涌，人影溃散成嘶语：
“走了。”
皮灵芝周身爆起一团绿焰，如流星般掠出溶洞。
阴魖瞳中金芒骤亮，骸骨般的手指深深掐入石座。
那根本不是信使，是皮龛尊以自身尸皮炼化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