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婉经过一夜的沉思,似乎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她迫使自己将所有不切实际荒唐的念头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陆励成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有力:“思婉,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很艰难,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希望。”
他拿出一沓资料,摊开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耐心地向林思婉解释着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首先进行化疗,是为了尽可能地杀死癌细胞,控制病情的发展。虽然过程会很痛苦,但这是必须要经历的一步。”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思婉的反应,见她微微皱眉,眼神中仍有恐惧,便继续说道,“我们还要寻找合适的脊髓配型,我、父母、木子,包括你的堂兄弟姐妹们都会去做配型,另外骨髓库里还有无数的样本,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个与你匹配的人。”
林思婉抬起头,看着陆励成坚定的眼神,似乎被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苗:“真的…… 还有希望吗?” 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陆励成重重地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有!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努力,战胜病魔。”
林思婉点点头。
之后,一系列复杂的治疗便很快开始。
化疗的副作用很快显现。呕吐、脱发、虚弱……林思婉躺在病床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模样,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成了稀疏的绒毛。
陆励成日夜守在床边,父亲悄悄在走廊抽烟的背影,母亲强颜欢笑时眼底的红血丝,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骨髓配型的第一步,是hLA低分辨检测。虽然知道希望渺茫,陆励成、父母、以及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做了检测。
等待结果的日子,像在油锅里煎熬。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报告,语气沉重:“林思婉父母,很遗憾,你们和林思婉的hLA配型……半相合。从医学角度,不建议作为首选供者。”
“半相合……不是还有25%的概率吗?”母亲不死心。
“那是指兄弟姐妹之间。”医生解释,“父母与子女,天然就是半相合。其他人也没有合适的。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骨髓库了。”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浇灭。林思婉听到母亲压抑的啜泣声,父亲背过身,肩膀微微颤抖。绝望像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
这天,林思婉盯着天花板发呆,化疗后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是从砂纸磨过的缝隙里挤出来:“陆励成,我们分手吧。”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刺耳起来。
陆励成削苹果的手顿住,果皮在指尖断成两截。
他缓缓抬头,看见林思婉别过脸,露出脖颈上因化疗变得青黄的皮肤,还有发茬下隐约可见的针孔。
“别胡说。”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块递到她唇边。
林思婉偏过头,扯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看看我现在,头发掉光了,每天吐得昏天黑地,连呼吸都疼…… 杨永迪多好,年轻漂亮又健康,她一直喜欢你……”
“够了!” 陆励成突然攥住她插着留置针的手,动作却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他的眼眶泛红,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结婚时我们说过什么?无论疾病还是健康,你现在想当逃兵?”
窗外忽然下起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极了林思婉溃不成军的心防。“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她哽咽着,“你值得更好的。”
陆励成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你就是最好的。现在的你,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让我心疼。”
他指尖抚过她稀疏的发茬,“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让我心动的林思婉。”
林思婉躲开他的目光:“甜言蜜语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也填不满你我之间的横亘的沟壑。”
“什么沟壑?我们已经结婚了,本就是一体的,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抛下你呢?”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爱你呀,我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陆励成无奈地说道。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你,你就忍心看着我日夜守在你的身边,往后余生也始终挣扎在烂泥里,活不出人样吗?”林思婉突然反问。
陆励成无语,他默默走出了病房。
林思婉隐约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声音,“我出去一下,你们照顾好她。”
林思婉眼泪簌簌落下,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林思婉瞥见屏幕上跳出孟以安的微信语音。
老人的声音带着鼻音,却字字千钧:“思婉,你知道励成这些天怎么过来的吗?没有你,励成一个人是走不下去。你现在推开他,你难过,他也难过。你好好治病,无论什么难,只要你们一起面对,都会过去的。”
泪水再次决堤般涌出。
此刻,陆励成又提着她最爱的小笼包走了进来。
林思婉颤抖着伸手,环住陆励成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衬衫里。
陆励成紧紧回抱住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别怕,骨髓库每天都有新样本,我们还有很多希望。就算真的没有,我也会陪着你,一天,一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