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忻缓步走向茶楼大门,鞋跟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外面的喧哗声有些吵闹,像是有人在争执。
她脚步停顿,用眼神询问茶楼的工作人员。
正在一楼站点的大堂经理察觉到她的目光,向她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林小姐,我的话还没说完。”郑秀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不悦。
林亦忻停下脚步,转回身面对他。
大门外的喧哗声更大,隐约能听到有人在高声呵斥。
郑秀衡微微侧头,明显听出了是自己人的声音。他嘴角下沉,挥手招来安全主管,低声吩咐了几句。
安全主管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走向大门。
随后,郑秀衡转回头冷冷盯着林亦忻,继续道:“林小姐,我把你要求的事情办完,怎么确保你不会把我的事情漏出去?你也得给我个保证。”
此时此刻,茶楼门外。
从打开的门里,那位安全主管走了出来。
他面容冷峻,目光在那个被草帽男人护在身后的少女,和几个武装人员之间移动,便知道是谁又在惹事。
“少爷在这里跟暹雅来的小姐谈合作,你们不要搞事。”他对着一众下属一脸凶相道。
说完,他狠狠地看了眼那个调戏少女的下属,警告意味十足。
那名武装人员立刻低下头,安全主管这才转身往回走。
进到大门里,林亦忻正站在一楼的吧台边。
她似乎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郑公子,生意是相互的。我可以接你金象的活,但大家都得是奔着赚钱去的。”
林亦忻说完这话,用手指掸了掸刚才给郑秀衡看过的那个信封,意思不言而喻。
她愿意向郑秀衡交投名状,但她既然脏了手,郑秀衡也得保证不故意害她。
否则,两败俱伤,看谁更伤不起。
郑秀衡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棋局。
过了足有五分钟,他才重新开口:“金象磨坊口的运输线,你吃得下来吗?”
“可以。”林亦忻答道,很简短的肯定。
“林!不能这么干,你疯了吗?”林亦忻的耳麦里,传来蓝焰急促的声音。
显然,蓝焰听到了他们谈的这个条件。他知道那条线的风险有多大。
海关严查加金象军阀内斗,磨坊口早就成了个烫手山芋。无论是暹雅还是金象的势力都避之不及。
蓝焰怕林亦忻从此没有任何回头路。
“郑公子,我明天一早就要看到通缉令被撤销,也要看到完好的郑秀曼。”林亦忻说道。
她提醒郑秀衡交易条件,也意味着,她愿意接手运输线的意见,没有丝毫动摇。
郑秀衡冷哼了一声,那张年轻俊秀的脸紧绷,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对交易条件的默认。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室,郑秀衡的眼神阴晴不定。
此刻,外面雨势略变得大了些。
几辆黑色的装甲吉普开走后,门外的道路已彻底恢复了安静,地上只散落着几颗破碎的水果。
不久后,黑色玛莎拉蒂启动,离去。
而在不远处,查英哲正拉着丹娜,快速穿过狭窄的巷道。
他的脚步溅起水洼中的水,在雨天的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足迹。
丹娜气喘吁吁,对查英哲指指后面,意思是“有人跟着我们”。
查英哲点点头,显然也注意到了。在刚才丹娜和那几个武装保镖闹出大动静时,他们就被盯上了。
跟着他们的人,和林亦忻或者郑秀衡都没有关系。
查英哲知道,这些是金象商会的人。
而这个所谓的金象商会,虽然名字叫商会,却压根不是做生意的。
在当地,这是一股很大的在野势力。
查英哲奔跑中四下环视,突然拉着丹娜转向工地的北角。
但在转向的瞬间,他被一根裸露的钢筋绊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腰上的布包滑落。
丹娜下意识想去捡,却被查英哲一把拽住手腕,往前方一座老旧的水塔跑去。
推开破旧的铁门,他握住丹娜的手腕,和她一起钻入潮湿的黑暗。
次日,金象的早新闻播报:“日前刺杀……的罪犯已经落网,罪犯的身份确认为布图势力的刺客,已被押解入监狱。”
而在萨恩渡的一间破旧民宿中,蓝焰找到了高烧几近昏迷的郑秀曼。
林亦忻和安妮在酒店汇合。
在萨恩渡和金象境内,她们发布了高额悬赏的寻人启事。
今天,她们打算开展一次大范围搜索。
通缉令已经如约解除,查英哲已经可以安全露面。她们觉得,应该很快能找到他的线索。
然而,足足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曼隆和清宁府的事务已有了严重积压,林亦忻不得不离开萨恩渡,查英哲却还没有半点消息。
在回程的飞机上,林亦忻既焦躁又绝望。
“林小姐,晚上的日程还有……”谭露在一旁核对着日程。
林亦忻却少有的打断了她:“晚上日程取消,去清宁别院。”
“好的,林小姐。”谭露应道,把手上原本的日程全部标上延迟。
夜晚的清宁别院风景一样漂亮。
一座座别墅掩映在精心设计的园林灯火之中。
林亦忻到达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客厅灯火通明,服侍的佣人早早就在大门后等候。
蒂娜在二楼的起居室,躺在藤编躺椅上敷面膜。
自从林亦忻拿回林宅,把她接回清宁府后,蒂娜的健康状况有了很大的变化。
仿佛那些年缠绵病榻的苍白,不过是场终于落幕的剧目。
起居室的梳妆台上,珠宝盒子里首饰熠熠生辉。
林亦忻吩咐谭露,上周才给母亲送来一套卡地亚。每周管家会陪母亲外出购物,用她的卡结账。
蒂娜的衣柜,现在满是一线大牌。似是为了抹平那些拮据岁月的苦。
“怎么这个点来?”蒂娜揭下面膜,用指尖拍干脸上残留的美容液。
“母亲,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告诉我。”林亦忻认真说道。
“孩子,什么事那么紧张?我能有什么会瞒着你。你知道的,我什么都跟你说的。”蒂娜说道。
如果是放在过去,林亦忻真会相信。
母亲过去在家听到家人、甚至佣人说了些什么,甚至自己晚餐吃了什么,都会絮絮叨叨对她说个不停。
但是现在,知道了蒂娜曾经和查英哲的那些书信往来,林亦忻就不敢再轻易相信。
“林穆宇在金象死了。”林亦忻说道。
蒂娜听到眉头明显颤抖了一下,但随后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没有半句评论。
“母亲,您曾经给过主母和大哥什么东西?”林亦忻问道。
这只是林穆宇临死前说过的话之一。林亦忻并不全信。
但是蒂娜曾经做过的事情,却又让她生疑。
“孩子,林穆宇的话,你不要相信。他这个人心机险恶的很。多是在死前离间而已。”
“二小姐现在到国外逍遥去了。林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在暹雅了。查先生不是把财产都交给你打理了,你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蒂娜慢斯条理地说道。
林亦忻听了查英哲的名字,眼神微微凝动。
“万一,查先生——”蒂娜的话没说完。
林亦忻皱眉打断:“母亲!”
此刻,她只觉得面前的母亲,平静得不像真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忻忻,帮我戴下那套首饰。你送我的礼物,我戴给你看看。”蒂娜轻轻拨开颈后的头发,语气温柔。
林亦忻从绒面首饰盒中,取出那条钻石项链。
系完扣环后,母女二人的眼神在镜中相遇。
这时,她目光扫过首饰盒里一套陌生的翡翠。
“这套翡翠好漂亮。”林亦忻随口说道,自然认出首饰成色不普通。
“好看吗?我前阵子自己买的。”蒂娜说着,将那个手镯在手腕上比了比。
林亦忻垂下眼睛,没有接话。
之后大约坐了一个小时她才走,期间叮嘱了些母亲的饮食起居。
晚上还要赶去茶园的办公室,处理一些积下的事情。
而她刚上车,就接到了陈泰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句怒骂:“林亦忻,你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