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屏上的验证请求仍在闪烁,林晚盯着那行不断跳动的Ip地址,手指在控制台边缘停顿片刻,随即起身。她没有下令拦截,也没有继续分析数据包内容。这场博弈已经越过信息对抗的层面,真正决胜的地方,不在主控室的屏幕上,而在实验室深处那几台持续运转的测试机里。
她推开科研指挥区的门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设备散热的微热。科研组长坐在主控位前,双眼布满血丝,面前三块屏幕分别显示着“影流x”的代码结构、硬件依赖模型和第七次模拟失败的日志。他没抬头,只是机械地刷新着参数比对结果。
林晚走到他身后,轻声问:“还能撑多久?”
科研组长终于抬手揉了把脸,“我们卡在同一个点上。它的加密机制会动态调整响应频率,每次重启都像面对一个新系统。而且……”他顿了顿,“刚才那次自毁协议触发,差点烧掉主板。”
林晚没接话,而是闭上眼,再次启动“心灵洞察之镜”。当她的视线重新落在科研组长身上时,她看到的不只是疲惫——那是更深的动摇。他在怀疑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是否带着整个团队走向一条注定崩塌的死路。
她睁开眼,绕到他旁边坐下,调出上一章获取的提案文件,放大其中一行字:“本项目已具备原型机测试能力,仅需外部资源支持量产落地。”
“他们敢这么写,说明测试不是假的。”她说,“既然能测,就一定有运行环境。我们不用重建全部条件,只需要找出最可能承载这个系统的终端类型。”
科研组长猛地盯住她,“你是说……从供应链反推?”
“对。”林晚点头,“他们用壳公司掩盖资金流向,但实物生产逃不掉物流和代工记录。赤峰那家厂做了外壳和支架,说明整机体积不会太大,且需要定制化结构件。再结合‘低功耗边缘计算’的技术定位,目标终端大概率是工业巡检机器人或智能安防基站。”
科研组长迅速调取调查组此前整理的供应商清单,筛选出三家曾为同类设备提供核心模组的企业。十五分钟后,他们锁定了三款可能搭载“影流x”的现成终端型号。
“问题来了。”科研组长指着屏幕,“实验室只有一台高配测试机能模拟这类环境,每次完整运行要两个小时。而‘影流x’每次重启都会改变解密节奏,靠常规方式根本抓不住规律。”
林晚站起身,环视整个实验室。几名年轻研究员趴在桌上短暂休息,另一人正反复核对着一段异常延迟的数据记录。她走过去,看了眼对方屏幕。
“你之前提到电压波动?”她问。
那名研究员抬起头,“是。第三次模拟时,供电模块有过一次轻微震荡,系统响应慢了0.3秒,但之后就没再复现。”
林晚立刻回头,“能不能人为制造这种干扰?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诱导它暴露弱点。”
“理论上可行。”科研组长皱眉,“但我们没有可调频电源模块,临时调配也来不及。”
“我去协调。”林晚转身就走。
十分钟后,后勤组送来两台备用电源调节器。林晚亲自协助安装,在测试回路中加入微幅震荡功能,设定电压在标准值上下浮动百分之三,模拟电网不稳定状态。
第一次干扰测试开始。
“影流x”在启动三十秒后进入加密验证阶段,系统监测到其核心响应频率出现轻微偏移,持续时间不到一秒,但被成功捕捉。
“有反应!”研究员立刻调出波形图,“它在特定电压下解密效率下降!”
第二次测试,他们将震荡频率锁定在上次捕获的区间。“影流x”再次出现延迟,这次达到0.47秒。
科研组长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是偶然。它对电力稳定性有隐性依赖!”
接下来的四次测试中,团队不断优化干扰参数,终于在第六次成功让“影流x”连续三次出现超过半秒的解密滞后。然而第七次测试刚进行到一半,“影流x”突然激活底层保护协议,强制切断所有外部通信,并尝试清除内存缓存。
警报响起,测试机温度瞬间飙升。
“快断电!”科研组长扑向主机开关。
系统停机后,硬盘数据几乎全毁。整个实验室陷入沉默。
一名研究员低声说:“它防住了。”
科研组长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其他人也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那台冒烟的测试机,又看向科研组长。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方不仅预判了他们的攻击路径,还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一次次撞上去。
她闭上眼,第三次开启“心灵洞察之镜”。
这一次,她不再看团队的整体情绪,而是专注凝视科研组长的双眼。就在意识接触的瞬间,她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是关于技术方案,而是一种直觉式的质疑:**如果它防外不防内呢?**
她睁开眼,声音很轻:“你说,它这么严密防护外部入侵,有没有可能,内部更新通道反而成了盲区?”
科研组长抬起头。
“我们一直试图从外面破解。”林晚走到主控台前,快速调出“影流x”的固件更新日志,“但它总得接收升级指令吧?只要有一次合法更新入口开放,我们就能把干扰程序伪装成补丁,送进去。”
“你是说……嵌套注入?”科研组长缓缓站起。
“对。”林晚点头,“不在外部硬攻,而是让它自己把漏洞带进来。我们在干扰程序里加入电压扰动触发机制,等它在内部解密时,同步施加外部震荡——内外夹击,打破它的稳定循环。”
科研组长盯着屏幕,忽然伸手调出一个隐藏接口文档,“这里有个自动校验通道,用于远程推送安全补丁。权限很高,但从未被激活过……如果这是预留的更新入口,那它必须默认信任来自特定服务器的数据包。”
“那就伪造一个。”林晚说,“我们不需要破解它,只需要让它在执行正常流程时,恰好遇上一次‘意外’的电力波动。”
命令下达后,整个团队重新投入编码。有人负责重构数据包结构,有人编写微型干扰模块,科研组长亲自设计触发逻辑,确保干扰信号与系统解密节奏完全同步。
林晚守在一旁,每隔一段时间就扫视一次团队成员的状态。当发现有人注意力涣散时,她会轻声提醒下一步关键节点;当某人提出疑虑,她便用一句简洁判断稳住方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凌晨五点十分,最后一段代码完成编译。
测试机重新启动,新的反制模块被封装进模拟更新包,通过虚拟信道发送。
五点十四分,系统开始加载。
五点十六分,“影流x”进入解密流程,外部电源按预设节奏开始微幅震荡。
五点十七分,监测屏上跳出第一轮测试结果——运算误差上升至12.3%,系统稳定性评分跌破阈值。
“再来一次。”科研组长声音发紧。
第二轮、第三轮测试接连完成,误差率始终保持在12%以上,“影流x”的核心算法出现明显紊乱,无法完成闭环验证。
实验室里有人猛地站起身,又不敢大声欢呼,只能用力握拳。
另一人转头看向林晚,眼眶发红。
科研组长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林晚站在控制台前,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将最终报告保存为S级加密文件。她没有立即上传,也没有通知其他部门。这一刻还不属于发布,只属于这支熬过漫长黑夜的团队。
窗外天色微亮,晨光透过百叶窗照在未关闭的服务器指示灯上,一明一暗,如同呼吸。
她拿起终端,准备写下第一句汇报正文。
科研组长忽然开口:“等等。”
林晚停下动作。
“我们确认一件事。”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这个反制模块……真的只是用来防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