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茹和维尔汀的这场比拼很快就迅速蔓延到了训练和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射击场上:当其他人满足于命中靶心时,云茹和维尔汀则死死盯着电子屏上显示的环数,哪怕只有0.1环的差距,也能让落后一方抿紧嘴唇,下一次击发时更加专注,手臂稳如磐石。打平?那就在移动靶、干扰射击、极限距离上继续分高下!
负重越野途中:标准负重是二十公斤?云茹会默不作声地往自己背包的缝隙里多塞几块砖头。
维尔汀瞥见后,二话不说,也找来沙袋如法炮制。结果两人背着远超标准的重量,在越野路线上咬牙切齿地狂奔,把同组队员都看傻了,到达终点时几乎虚脱,却还要互相甩一个“不过如此”的眼神。
战术演练中:无论是小队进攻还是防御,两人都下意识地较劲。云茹指挥若定,试图用最经典的战术取得最优战果;维尔汀则更偏向灵活机动,常常出其不意。虽然最终都能完成任务,但过程中那种无形的竞争压力,让其他队员都有些喘不过气。
甚至到了内务整理:两人的床铺永远是最方正的“豆腐块”,一丝褶皱都找不到;武器装备保养得锃亮如新,连教官都挑不出毛病;地面干净得能反光……这一切,只因为对方可能做得更好。
在这种疯狂的较劲下,一个奇观出现了:在阿尔法特战部队每周公布的各项考核成绩总榜上,云茹和维尔汀的名字,如同焊死了一般,长期并列第一!分数高得让其他精英队员都感到绝望。她们仿佛两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相互驱动着,不断突破极限。
就这两人的架势,甚至让教导队的众人都不敢相信,两个女兵,竟然训练的比男兵都狠。
云茹还试图拉拢“自己人”来增加胜算。她找到阿丽兹和十四行诗,语气带着理所当然:“阿丽兹,小诗,队长这个位置很重要,我们必须确保由最有经验、最能服众的人来担任。你们肯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然而,阿丽兹挠了挠头,一脸为难:“云茹姐姐,我觉得……维尔汀姐姐也很厉害啊……你们谁当队长,我都听命令!” 在她简单的世界观里,两个姐姐都是超级英雄,谁当头儿都一样。
十四行诗则推了推眼镜,理性分析道:“云茹姐,从数据上看,您和维尔汀的综合能力目前在伯仲之间。队长的人选应当以小队整体效率和凝聚力为最高优先。我个人认为,内部过度竞争可能导致资源内耗,不利于应对‘天谴’的威胁。因此,我保持中立,服从最终公平竞争的结果。”
连最亲密的战友都不站队,这让云茹更加郁闷,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靠绝对实力碾压维尔汀的决心。
最感到无奈又好笑的是兀尔德女士。每当她趁着休息时间,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或熬的汤水来到“龙炎”分队的女兵宿舍看望女儿们时,总能见到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云茹和维尔汀会立刻像争宠的小孩子一样,一左一右凑到兀尔德女士身边。
“妈!您看这次战术考核,我的小队指挥评分又是满分!决策效率和战场控制力无人能及!”云茹挽着母亲的手臂,语气带着炫耀。
维尔汀也不甘示弱,抱住兀尔德女士另一只胳膊:“妈妈!我今天的极限体能测试又破纪录了!负重和速度都比某些靠机械辅助的人强哦!”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云茹一眼。
兀尔德女士被两人夹在中间,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汇报“战绩”,手里还端着差点洒了的汤碗,真是左右为难,哭笑不得。她只能无奈地拍着两人的手,连声说:“好,好,都好,我的女儿们都最棒了……”
而云茹和维尔汀在得到母亲这句“端水”式的夸奖后,往往会同时看向对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然后不服气地、动作同步地扭开头,翻一个默契的白眼。
云茹和维尔汀之间的“队长争夺战”愈演愈烈,几乎成了“龙炎”分队日常训练的固定节目。两人铆足了劲,在每一个科目上较力,成绩你追我赶,难分伯仲。这种竞争虽然极大地激发了她们的潜能,但也让气氛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尤其是在涉及协同操作却又需要分出高下的项目中。
直到一天……
这一天,训练科目是 “猛犸”主战坦克协同作战与对抗演练。这是“龙炎”分队作为综合支援单位的重要技能之一。
训练规则是两两一组,驾驶坦克在模拟城市废墟中进行战术机动和模拟对抗,使用激光模拟系统记录“击毁”。
很“自然”地,云茹和维尔汀被分到了对抗组。
训练开始前,所有参训队员需要在装备库领取训练弹药。按照规定,这种对抗演练只能使用标记为蓝色的教练弹,这种炮弹内部装有激光发射器,被击中后坦克外部传感器会记录损伤,但没有任何实际破坏力。
然而,云茹的心思却不在仔细核对弹药上。她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昨天格斗训练时,维尔汀以一个巧妙的反关节技将她压制在地时,周围队员那细微的惊叹声。
一股急于证明自己、想要在下一个重要科目上彻底压倒维尔汀的焦躁情绪,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快步走到弹药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外形相似的炮弹。一名负责发放弹药的保障兵正低头忙碌地记录着什么。云茹心不在焉地指了指其中一发,催促道:“快点,教练弹。”
保障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从架子上取下一发炮弹,递给云茹。也许是因为云茹催促得太急,也许是他自己也有些分神,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拿取的,是一枚混放在教练弹旁边、标记为红色的高能穿甲弹!这种实弹是用于后续实弹打靶训练的,威力足以撕裂重型装甲!
云茹看也没看,伸手接过那枚沉重的、决定命运的炮弹,转身就走向自己负责的坦克,心中盘算着如何在接下来的对抗中,用更精准的射击、更刁钻的走位,让维尔汀输得心服口服。
她没有注意到,手中那枚炮弹冰冷的触感和隐约不同的重量感,更没有注意到弹体上那刺眼的红色标记。
演练正式开始。两辆钢铁巨兽在模拟的断壁残垣中轰鸣着穿梭,炮塔急速旋转,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云茹和维尔汀都将驾驶和射击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坦克如同灵活的猛兽,在废墟间追逐、规避。
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云茹凭借一次大胆的预判机动,率先捕捉到了维尔汀坦克的侧翼!这是一个绝佳的射击窗口!
“锁定目标!”云茹眼中闪过一丝胜利在望的光芒,毫不犹豫地踩下了发射踏板!她仿佛已经看到维尔汀坦克被激光命中、冒出代表“击毁”的彩色烟雾的场景。
然而——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远超激光模拟器声响的剧烈爆炸猛然响起!
不是象征性的烟雾,而是真正的、狂暴的火焰和冲击波!那枚被错误装填的高能穿甲弹,以恐怖的动能精准地命中了维尔汀坦克的侧面装甲!
“砰——哗啦!!”
维尔汀的坦克猛地一震,厚重的侧装甲被瞬间撕开一个狰狞的大口子,内部的模拟设备碎片四处飞溅,火光和浓烟从破口处汹涌而出!巨大的爆炸声浪让整个训练场都为之一静!
云茹坦克内部,刺耳的警报声疯狂响起。她整个人都僵在了炮手位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团在视野中膨胀的火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回响。
“不……不可能……教练弹……怎么会……”她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推开舱盖,不顾一切地探出身子,望向那片燃烧的废墟。
“维尔汀!维尔汀!!”她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训练场瞬间乱成一团。紧急救援的哨声凄厉地响起,教导队的车辆和医疗人员疯狂地冲向爆炸地点。
维尔汀的坦克舱盖被从内部艰难地推开。浓烟中,维尔汀剧烈地咳嗽着,满脸烟尘,被迅速赶到的救援人员搀扶了出来。她运气极好,炮弹没有直接命中乘员舱,但爆炸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片依然让她付出了惨重代价。
她左臂被一块灼热的金属碎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作战服,额角也在撞击中破裂,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几乎站立不稳。
当她被抬上担架,经过云茹的坦克时,她艰难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还僵在炮塔上、面无人色、如同雕塑般的云茹。维尔汀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或许是解脱?
“云茹姐……”她声音微弱,几乎被现场的嘈杂淹没,“你……赢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云茹的心脏。看着维尔汀被迅速抬上救护车,消失在视野里,云茹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坦克装甲上,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充满了悔恨和后怕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远去,带走了身受重伤的维尔汀,也仿佛抽走了云茹全身的骨头。她瘫坐在冰冷的坦克装甲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团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和地面上狼藉的碎片,耳中嗡嗡作响,世界一片灰暗。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般敲击在地面上,带着滔天的怒火猛冲过来。
“云!茹!” 徐平教官的怒吼声如同炸雷,瞬间将云茹从麻木中惊醒。他冲到坦克前,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死死盯着炮塔上失魂落魄的云茹。
“给老子滚下来!!” 他几乎是嘶吼着命令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云茹浑身一颤,手脚并用地从坦克上往下爬,但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脱力,脚下猛地一滑,竟是直接从那数米高的坦克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她顾不上疼痛,挣扎着爬起来,立正站好,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头深深低下,不敢去看徐平那双几乎要杀人的眼睛。
徐平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愚蠢失误酿成大祸的“精英”,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作训帽,狠狠摔在地上!帽子在尘土中滚了几圈,沾满了污渍。他用手扶着额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然而,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所有压抑的怒火轰然爆发!他一步上前,抡圆了手臂——
“啪!!!”
一记响彻训练场的、用尽全力的耳光,狠狠扇在了云茹的脸上!
云茹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的悔恨。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啊?!” 徐平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实弹!你他妈把实弹当教练弹打?!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被狗吃了?!那是你的战友!是你的姐妹!!”
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转向旁边待命的卫兵,指着云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把她给我拉出去!毙了!立刻执行!!”
“教官!冷静!” “使不得啊教官!” 旁边的副官和几名教导队员魂飞魄散,一拥而上,死死抱住了暴怒的徐平,阻止他可能真的掏出配枪的举动。现场一片混乱。
最终,在教导队高层的紧急介入和联合国阿尔法特战部队管理人员的快速协商下,鉴于事故性质极其严重但并未造成人员死亡(已确认维尔汀脱离生命危险),决定对云茹做出如下处理:立即暂停其一切训练和职务,取消当前选拔资格,关入禁闭室,等候军事法庭的最终裁决。
这已经是考虑到十四行诗、阿丽兹以及部分了解云茹过往功绩的焚风成员联名请愿,所能争取到的最“温和”的处置了。否则,依律当严惩不贷。
……
阴暗、狭窄、只有一扇小窗的禁闭室内,云茹蜷缩在冰冷的床铺角落。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但比起这个,内心的煎熬才是真正的酷刑。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死死地盯着。在她的幻觉中,这双手上沾满了粘稠、暗红的鲜血——那是维尔汀的血!
“血……是血……”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她开始用力地、疯狂地用手在粗糙的裤子上擦拭,指甲几乎要刮破布料,刮伤皮肤。
“擦掉……快擦掉……”她神经质地反复动作,额头上冒出冷汗。
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搓揉,幻觉中那刺目的猩红依旧牢牢地附着在她的手掌、指缝之间,仿佛已经渗透进了她的皮肤,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是她,用这双手,亲手将炮弹塞进炮膛,亲手将维尔汀推向了鬼门关!
“啊啊啊——!” 极度的悔恨和自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
与此同时,基地医疗中心的手术室内,灯光已经由刺眼转为柔和。
得益于圣洛夫基金会派驻的神秘学家运用精妙的生命术式稳定了维尔汀的生机,加上兀尔德女士精湛无比的外科手术技术,这场本可能极其凶险的手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维尔汀左臂深可见骨的伤口被仔细缝合,额角的撞击伤也做了处理。此刻,她因为麻药效力未完全消退,还处于昏睡之中,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当她悠悠转醒,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干净的病房里。
而病床周围,围满了熟悉的面孔——“龙炎”分队的队友们几乎都来了,十四行诗、阿丽兹、菲因……还有,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满是担忧的兀尔德女士。
“小维!你醒了!” 兀尔德女士见到女儿醒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猛地俯身,一把将维尔汀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一下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避开了伤口),“你个不省心的丫头!吓死妈妈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不对,是云茹那个冒失鬼!真是……真是要让妈妈担心死吗?!”
其他人见状,虽然也满心关切,但都默契地没有出声,悄悄地对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劫后余生的母女。
维尔汀被妈妈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感受到那熟悉的温暖和毫不掩饰的爱,心里暖暖的。她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有些沙哑:“妈……我……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担心了……”
兀尔德女士这才松开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伸出手指,轻轻在她没受伤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没事?你管这叫没事?!要不是妈妈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从天使分队赶过来给你主刀,你这丫头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原来,当时情况危急,基地医院在评估伤情后,立刻联系了作为医疗专家的兀尔德女士。是她亲自操刀,在基金会神秘学家的辅助下,完成了这场关键的手术。
维尔汀听罢,眨了眨还有些沉重的眼皮,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略显调皮的笑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嘿嘿……谢谢妈妈……又让您操心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母爱的温暖交织在一起,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疼痛和之前训练的阴霾。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事故留下的伤痕,远不止于维尔汀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