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上
大周天子
天顺帝君轻依栏杆,看着万寿门外,黑压压躁动的人群和那震天的呼喊。
李青柳精致的俏脸下,隐藏着冰冷的寒霜,周身散发着层层杀气。
“神武卫在做什么?”
她神色不悦:“为何不将这些人驱散。”
“还有锦衣卫和督查厂这些人,都是饭桶吗?为何等容忍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旁边的姚太监吓得心惊肉跳。
“姚公公。”
“去叫周神通来。”
“诺。”
老太监快步离去。
“霜统领。”
李青柳凤眼轻眯:“去查一下,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陛下。”
消瘦的中年男人登上摘星台,正是苏文麾下风林火山四大宗师中的追风神剑烟波客。
“说。”
李青柳瞥了他一眼。
“相爷让我来告诉陛下。”
“这些学子乃是大周之未来,不可粗暴对待。”
烟波客如此说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她挥手。
“诺。”
轻飘飘的来,轻飘飘地去,身法如狂风般,飘忽不定。
这位追风神剑的修为又有所进步。
等周神通来,亦是同样的说辞。
神武卫得了苏文的命令,只许守住皇宫,不许驱散屠戮考生。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青柳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
照晚霜轻声道:“既然苏相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们总是吵着要见庄夫子,朕从哪儿去找庄夫子?”
这位天顺帝君黑着脸。
庄夫子现在正躺在太和殿内的冰窖之中,怎么见?
“簌娘。”
“你去趟相府。”
“问问苏相是什么意思。”
她开口。
“诺。”
等到簌娘离去,心烦意乱的李青柳当即下了摘星殿,前去早朝殿,召集内阁大学士商量对策。
万寿门外
眼见考生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周神通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苏文只说不能暴力驱赶屠戮,可没说不能恐吓。
微微抬手。
“神武卫,举枪。”
数千甲士顿时杀气暴涨,一个个露出凶狠的眼神,大盾在前,长枪平举,对准了那些考生。
许多胆小的直接被吓得噤声。
眼看局势稍微得到控制,周神通立马鼓足真气,大吼道:“皇城禁地,严禁喧哗。”
“尔等倘若继续闹事,休怪本将狠辣无情。”
“大将军。”
这时,一个中年儒生分开人群,质问道:“我等并非有意惊扰天子。”
“只是想见庄夫子一面罢了。”
“没错。”
“整个玉京城都在传庄夫子被人暗害。”
“不如大将军请庄夫子出来一见,谣言不攻自破。”
“见不到庄夫子。”
“我们绝不参加殿试。”
“诸位学子。”
“我等誓要为庄夫子讨一个公道。”
所有考生齐齐在万寿门前盘膝而坐,也不说话,也不起身离开。
静坐示威。
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在皇宫之外,有的是看热闹,有的则是收到鼓动,还有的人则是直接推波助澜。
人群最外围
黄兆踮着脚尖,看着最里面的情况,低声骂道:“这群疯子。”
没办法殿试,他只能扭头回清平客栈。
长乐坊
苏府也被大量的考生围的水泄不通,许多人捡了石头,碎木块,甚至还有人往苏府里面扔大粪。
小院内
湖泊旁
大周宰相苏文正在悠哉游哉的钓鱼,旁边空地上,魏无心则是拿着一把三尺长的青锋剑艰难的练剑。
仿佛整个玉京城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群王八蛋。”
“该死的。”
浑身臭气的苏霸骂骂咧咧的走进来,头顶两坨羊粪蛋子,原本泛黄的脸被气得黑如木炭。
苏霸在旁边的台子上坐着,眼见苏文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道:“相爷。”
“你看看,东西两院都成什么样子了。”
“全是各种脏东西和石头。”
“外面那群王八犊子什么都往咱们府里扔。”
“您倒是发句话啊。”
“我立马带人出去把他们收拾了。”
向来嚣张狂妄的相府护卫,何时吃过这等亏,都被人扔大粪了,可自家相爷倒好。
还有闲心钓鱼。
魏无心小心翼翼地把他头上的羊粪蛋子取下来。
“小无心,好好在这儿待着。”
“不许去东西院子。”
苏霸告诫。
“急什么?”
苏文头都不抬,悠悠道:“别吓跑了我的鱼儿。”
眼见劝说无效,苏霸愤愤离去,阻止府里的武士护卫,拿着竹杠守在四周院墙下,防止外面的人翻墙进来。
“相爷。”
“宫里的女官来了。”
老山头前来禀报。
“带进来吧。”
簌娘从后街小巷的角门进来的,朝苏文躬身行礼:“爷,要不要调神武卫来。”
“不用。”
他摇头:“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簌娘道:“有上万考生在万寿门前静坐示威,要见庄夫子,陛下询问相爷的意思。”
“让陛下明天宣布夫子的死讯吧。”
苏文平静的说道。
“诺。”
簌娘没有问为什么,等从小院离开后,将披风上的冒兜翻下,遮住脸庞,从小巷离开,在禁军的护送下,快速离去。
“老爷为什么要让他们欺负?”
魏无心疑惑。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苏文吓唬:“还不赶紧练剑,不然等会不给你饭吃。”
“哼。”
少女轻哼:“等我练好剑法,把那些欺负老爷的人都杀了。”
叶雅儿从屋内走出来,将端着点瓜果点心放到苏文的旁边,招呼着魏无心:“小无心,先过来吃点东西再练剑吧。”
“还有哦。”
“你这么小,不能总是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
她温柔的教导。
“可是他们欺负老爷和姨娘。”
少女天真无邪:“如果他们不欺负老爷和姨娘,无心便不杀他们。”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
皇城外
学子们还在静坐
清平客栈内
黄兆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书本,奈何心烦意乱之下,连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抬头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昏昏沉沉,客栈中响起脚步声。
是前去静坐示威的学子们回来了,他们瞧见下楼的黄兆,纷纷冷言相对,也无人搭话,显然是对黄兆没有一起前去而不满。
“有的人啊,天生就是做官的材料。”
“这还没考上功名,就懂得趋炎附势。”
“要不怎么有人说蛇鼠一窝呢。”
有人阴阳怪气。
“软骨头罢了。”
黄兆没有搭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走出客栈。
“啐”
有人在他背后吐唾沫。
黄兆从清平客栈出来,沿着翠河沿岸,漫无目的地走着,九十月的玉京城,秋雨渐浓,唯有沿岸的杨柳依旧。
走着走着
天色彻底暗下来
花费三文钱,从路过的烧饼摊买了个烧饼,一边闲逛,一边嚼着烧饼。
也不知走了多久
沿岸的房舍渐渐稀疏起来
隐约可见昏暗的夜色中,亮着些许灯火,他朝着灯火走去,待到近了,看得清楚。
木桥尽头的凉亭中
有道身影正在自饮自酌。
一不留神,黄兆撞到个人,后退几步,手里的半拉烧饼掉在地上。
“抱歉抱歉。”
他胡乱地道歉,趁着微弱的月光,寻摸着地上的烧饼。
“别找了。”
浑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有人递过来半只烧饼,正是他丢失的那半拉。
“多谢多谢。”
黄兆接过,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个独眼的老人,正朝自己咧嘴。
黄兆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
“我有那么吓人吗?”
老山头摩挲着自己的脸,小声嘀咕。
随即朝黄兆道:“阁下就是淮州道举子黄兆黄子溪?”
“没错。”
“我就是。”
黄兆虽然疑惑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可还是点头承认。
“我家主人有请。”
老山头指着湖中凉亭中那人。
“敢问你家主人名讳?”
黄兆警惕。
“去了自然知道。”
他本来不想去的,可是老山头不经意间漏了露怀中的长刀,黄兆只能踏上木桥。
小心翼翼地走进凉亭,满桌的鸡鸭鱼肉散发的香味勾起腹中的馋虫。
“坐吧。”
那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起头时,黄兆才看清其面容。
俊美的中年男人
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
黄兆见过许多世家子弟,可从未有人的气度能比得上眼前之人。
他双手抱拳:“敢问主家名讳。”
中年男人悠悠道:“姓苏,名文。”
“苏文。”
黄兆将姓名组合起来,脱口而出之后,方才想起。
神色惊慌:“原来是苏相。”
大周宰相苏文
天下人
谁不知?
谁不晓?
黄兆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手脚轻微的颤抖,他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坐吧。”
苏文招手。
冰凉的石凳,让他暂时的冷静,可还是极为忐忑,坐立难安。
任谁见了苏文,都是这般模样。
苏文脸上和煦的笑容,让黄兆的心情略微平复。
“吃吧。”
苏文笑道:“不然等会菜都凉了。”
黄兆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可见苏文并没有恶意,渐渐也就胆子大起来。
他想得很清楚
自己区区一个寒门世子
而对方则是权倾朝野的大周宰相
如果真要对自己不利,何至于亲自出面。
索性敞开肚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看过你的卷宗。”
苏文淡淡道:“你的祖上,是唐末的反贼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