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儿子丢了,一家团圆对代明荣而言就成了奢望。
今日,不仅小儿子回来了,还给他带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回来!
代明荣怀里抱着终于睡醒了不哭闹的小孙孙,身边两侧坐着正君和小儿子。
再看一眼三个乖巧的孩子,代明荣这位素日里不苟言笑的将军这一刻差咧嘴大笑了。
大帅终于见到了丢失了十多年的儿子,部下们也十分的有眼色,没杵在将军跟前碍眼。
大帐内只有代明荣一家,围炉上煮着奶茶,烤着邵云安带来的饼子和板栗。
小太子坐在粟辰逸怀里,王璟妍在喂他吃辅食。乳娘的奶他是彻底不喝了,吃的是米糊羊乳拌蛋黄。
不过别人不知道他吃的是羊乳,以为是乳娘挤出来的奶水。
代战骁的脸上也是绝对的轻松惬意和喜悦,没想到弟弟会这么快就带着一家人来了边关。
最令他感动的是弟弟不顾边关的艰苦把翼哥儿也带了过来,只为了让父亲见见孙子。
代明荣抱着小孙孙,另一侧身体却是严丝合缝地挨着粟辰逸,从他的肢体语言上也能看出他是多么想念粟辰逸。
王石井起身给岳父倒奶茶,说完了家常,代明荣说起正事。
“石井,你们送来的那玉米种子,当真能在边关种?”
王石井道:“应当是能的,就是这亩产不会有在京城那么高,还有这地在种之前得好好施一回肥。”
代战骁道:“去年秋收后把地头上能烧的都烧了,也翻进土里去了。”
王石井:“那还不够,还是要在追肥。”
邵云安插嘴道:“这追肥有门道的,不过不适合在吃喝的时候说,爹,您一会儿单独跟井哥说,我要喝奶茶。”
代明荣被小儿子的这声很自然的“爹”叫得是心花怒放,笑道:“好,爹找时间私下跟石井单独聊。”
小太子吃饱了,喝了水漱了口他就不肯坐着了,要下去玩。
地上铺了狼皮毯子,粟辰逸把小太子放到毯子上。
王璟妍很是乖巧地也坐了过去,陪太子玩,也守着太子,让大人们可以安心说话。
代明荣看了几眼王璟妍,说:“家里的孩子你们养的都好。”
王璟妍抿嘴,被夸得脸蛋有点红,王青也有些不好意思,小爹确实把他们养得很好。
粟辰逸这时候道:“翼哥儿生下来后有大半时间是在宫里,千岁很是喜欢他。
殿下与他是叔侄,却是如兄弟般分不开。”
粟辰逸这么一说,代明荣顿时就明白了皇上为何会给自己这个刚出生的小孙孙一个郡王位。
怕是君后不愿代家的子嗣低王青一头,特意跟皇上讨了这个封位。
其他人都没听出粟辰逸话中的深意,只当他是感慨太子殿下与王行翼的亲近以及君后对王行翼的喜欢。
代明荣接着粟辰逸的话说:“翼哥儿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太子殿下这个叔叔,是个富贵闲人命。
代家男儿几乎都在边关,他随不姓代,也是我代家的男儿,能得这般的富贵是他的福分。”
代明荣把孙子交给粟辰逸,起身去拿了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了几枚“铜钱”。
他坐下后说:“妮子,你来。”
专心陪太子的王璟妍起身过来坐下,代明荣在王青、蒋沫熙和王璟妍的面前一人放了两枚铜钱。
还余下6枚,代明荣都给了邵云安,说:“这是花钱,你留两枚,余下的太子殿下和翼哥儿一人两枚。”
邵云安惊讶,拿起一枚端详:“这是花钱?”
代明荣道:“知道你们要来,我去内城找人铸的。”
花钱又叫“厌胜钱”,是辟邪、祈福的一种钱币,没有购买力,用来祈求福气降临。
太子和王行翼出生之后,宫中和大将军府都特别打造了花钱。
代明荣找人打造的这十几枚花钱上一面是蝙蝠,另一面是“福、禄、寿、喜”四个字。
邵云安就喜欢这种老祖宗的充满了吉祥寓意的东西,他咧嘴笑:“谢谢爹!”
见儿子十分喜欢,代明荣道:“殿下和翼哥儿的你放在他们的枕头下。”
“好咧!”
王青、王璟妍和蒋沫熙把自己的两枚花钱都放进了随身戴着的荷包。
花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打造的,为了防止铸私钱,朝廷对打造钱币这一块管控得极其严格。
代明荣自认没什么好东西能拿给孙儿的,就想到了铸花钱。
不过他也不能一次性铸造太多,去内城的太守那边报备一声,再由衙门里的专门机构根据他的要求来铸造这花钱。
邵云安把6枚花钱先收好,然后就道:“爹,明日我和井哥想请各位将军们吃个饭,能行不?”
代明荣道:“你们远道而来,哪有让你们请客的道理。”
邵云安:“我是您儿子,又不是客人。”
代明荣笑了,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水光。
粟辰逸的脚碰了下代明荣,代明荣的喉结浮动了道:“是爹客套了,你与石井有此心爹甚是欣慰。
边关的这些叔伯们也是盼着能见你二人一面,特别是你。这么些年,他们也没少花功夫去寻你,这顿酒是该请。”
邵云安:“爹,我和井哥在这儿不是什么郡郎、国公的,就是您的儿子。
我们带了很多吃食过来,也带了酒,明天我整几个好菜,让井哥陪爹您和叔伯们好好喝上一顿。”
代明荣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开颜:“好!”
代战骁舔嘴:“你带的啥酒?”
邵云安:“‘紫玉露’、‘醉花间’、白酒。”
代战骁倒抽一口气:“白酒你多给我留点,别让那些叔伯们知道你带了多少,他们都是酒鬼。”
代明荣瞪了长子一眼,邵云安哈哈笑。
与孩子们简单地吃了一顿,代明荣就让他们先去休息,粟辰逸留在了大帐内。
代战骁原本说给王青和蒋沫熙单独安排一处军帐,邵云安说他和王石井带着孩子们睡,给他们安排一间大的帐篷就行。
在国公府时三个孩子经常去主屋打地铺,代战骁也习惯了。
他亲自给弟弟安排了一处离他比较近的大帐篷,还细心地命人铺上狼皮毯子。
三只大猫来到大营后那可是撒了鸭子,现在也不知跑哪撒欢去了。
大营内的将士们也都知道了大帅的儿子养大虫,还一口气养了三只。
若是见到有大虫闯进来不要害怕,千万不能伤了大虫。
大帅的军帐内只有代明荣和粟辰逸两人,孩子们出去了,代明荣与粟辰逸紧紧相拥。
粟辰逸的眼泪弄湿了代明荣肩膀上的衣料。
代明荣沉默地抚摸粟辰逸的背身,知道他心里的苦,知道他这一刻情绪的释放。
等到粟辰逸平静下来,从代明荣的怀里退出来,他赧然地擦擦代明荣的肩膀,说:“瞧我,亏得孩子们不在跟前。”
代明荣拉下粟辰逸的手,握紧:“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粟辰逸却是轻松地笑笑,说:“战安回来了,又生了翼哥儿这么一个可爱的孙子,我不苦。”
怎么可能不苦呢。
代明荣从怀里摸出两枚花钱,拉开粟辰逸腰上的荷包,放进去。
“这个你贴身戴着,给你祈福。”
在同意嫁给代明荣的时候,粟辰逸就知道婚后他可能会面临什么,所以他从不埋怨代明荣无法顾家,无法顾着他。
这么多年,他唯一的苦楚就是儿子失踪。
代明荣没有急着去换衣服,拉着粟辰逸坐下说:“大燕与胡国的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待大战结束,我就……”
代明荣的话被粟辰逸捂在了手里。
粟辰逸严肃地说:“战事未结束前什么承诺都不要说,战安说了,有些话不能过早说,提前立的旗容易倒。”
粟辰逸把什么叫立旗解释给代明荣,代明荣笑着点头:“好,我不说,不立旗。”
接着,粟辰逸就从君后在宫中出事被连夜送到将军府,再到儿子入京后如何一步步证实了他的身份,再到这两年家中的情况详细道来。
代明荣听得认真,也不打断,始终紧握着粟辰逸的手。
这一晚,帅帐内的油灯直到深夜才熄灭,倒不是久别胜新婚,而是多年未见的夫夫二人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对对方说。
邵云安和王石井这边却是早早就睡了,两个小不点也是从小就给他们养成早睡的习惯。
外人,包括代战骁都认为他们这一家应该是邵云安和王石井带着王青、蒋沫熙睡一张床;
王璟妍带着两个娃娃睡另一张床,三只大猫就是打地铺,卧在狼皮毯子上睡。
其实是大帐内只有邵云安、王石井和今晚值夜的虎哥,其他“人”都在空间。
空间的床垫上,睡觉最安稳的王璟妍一侧躺着小太子和弟弟王行翼;
另一张床垫上,王青和蒋沫熙也睡着了,蒋沫熙的一条腿搭在王青的屁股上。
五个孩子都戴着眼罩,在果香、茶香、禾香的环绕包围中睡得香甜。
就是两只母羊和两只小羊羔都沉浸在梦乡中,只有池塘里的鱼儿还在不知疲惫地游来游去。
早上,天刚微微亮,营地里就传来了将士们训练的声音。
邵云安翻个身拽起被子捂住脑袋,虎哥的一只爪子也搭在了耳朵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王石井轻轻推推邵云安,说:“我出去了,一会儿你记得把孩子们带出来。”
“嗯……”
王石井穿戴好起身出去,虎哥一个凌空微步跳上床,挨着邵云安躺下。
代明荣的军帐,作为大帅的他也起来了,粟辰逸要起来,代明荣让他再躺一会儿。
“你和孩子们要不还是去内城住吧?我多派些人手过去。”
粟辰逸打着哈欠坐起来揉揉眼睛说:“只是路上有些累了,往日里这个时候我差不多也该起了。
殿下在侧,还是在军中更安全些。”
代明荣:“你再躺会儿,这个时候外头冷。”
粟辰逸又躺下了。
床板很硬,粟辰逸却觉得这是他多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觉了。
邵云安没有他小爹那么有精神,他困得要死,眯着眼睛把熟睡中的几个娃和大猫带出来,耳塞一戴继续睡。
小太子和小行翼睡得四仰八叉的,同样继续睡回笼觉的妮子在睡梦中也不忘用脚挡着两个弟弟。
出去转了一圈,还跟早训的几位将军说了好半天话才回来的王石井一进帐篷就笑了。
走在他身后的代战骁往里面一瞧,咽下了笑声。
王璟妍还在睡,代战骁就没进去,只把手上的食盒交给王石井。
一大五小三只大猫,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