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宁码头边临时搭了几顶毛毡帐篷,王石井坐在其中的一顶帐篷里。
炭火盆边烤着饼子、馍馍,上面吊着一个烧水的铜壶。
一口热茶喝下去,王石井放下茶盏烤手,这时候有人在外面喊:“公爷。”
“进来。”
帐篷帘子掀开,一名国公府的府卫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只是瞟到了那人的衣摆,王石井就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熙哥儿!你怎么来了!”
一看公爷的反应,带人进来的府卫说:“公爷,是大将军府的侍卫送蒋少爷过来的。”
“你安排一下将军府的侍卫,让人再送壶水过来。”
“是。”
府卫出去了,王石井把蒋沫熙拉过来,严厉地问:“你怎么来的?”
“骑马。”
“跟你安叔说了吗?”
蒋沫熙:“派人。”
王石井弯腰照着蒋沫熙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蒋沫熙乖乖认打,说:“等,舅舅。”
王石井的心窝钝痛了一瞬,说:“我知道你是担心舅舅,可这天这么冷,你还夜路骑马!你个头有马高吗!”
“有。”
王石井的胸膛一个明显的起伏,对这么一个主意特别正的孩子,他也是无奈极了。
又拍了下蒋沫熙的屁股,王石井拉着他过来坐下,拿过自己的披风裹住身上一片冰凉的蒋沫熙,接着给他倒热水喝。
想也知道这小子一路过来什么都没吃,王石井又给他张罗吃的。
蒋沫熙乖乖喝水,乖乖擦手,乖乖啃馍馍。
照顾好了蒋沫熙,王石井道:“帝师府和王府都派了人在码头等着,你舅舅是知府,很忙,最近事情又多,咱们耐心等。”
蒋沫熙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担心舅舅,蒋沫熙显然也没太多的胃口,吃了一个馍馍就不想吃了,王石井也没勉强他。
他自己晚上也没吃什么,同样是担心到吃不下。
蒋沫熙靠着,王石井抬手搂住他的肩膀,给他依靠。
叔侄二人谁也不说话,只有外面的风声和守卫的说话声提醒着两人这里是哪里。
过了一会儿,王石井觉得自己的肩窝沉了一下,低头一看,蒋沫熙睡着了。
小小年纪就成了私物坊的坊主,不用想都知道他平时有多累,有时候他还要在空间里加班。
王石井没有动,轻拍睡着的人。
等到确定蒋沫熙睡沉了,他才把人抱到一旁的地毡上,让他就这么和衣躺着睡。
往炭盆里又丢入一根木柴,王石井起身出去了,喊来一名府卫进帐篷守着蒋沫熙,王石井直接去码头。
顺宁码头不会因为夜幕降临而变得安静下来,只要河面不结冰,码头总是忙碌的。
码头上火把通明,来往的船只有的在靠岸,有的等待靠岸,有的在开拔。
码头上的挑夫们格外忙碌,越到年根儿,码头上的活越多,顺宁府很多农闲的农夫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来码头找活干。
王石井站在码头边看着挑夫们忙上忙下,寒风猎猎,王石井的衣摆随着风声抖动。
码头上今日多了许多的带刀侍卫,都是守在码头等着蒋康宁可能搭乘的船抵达。
一艘轻舟在快抵达顺宁码头时慢慢减速,等着靠岸的船只有点多,轻舟只能耐心排队。
裹着披风的蒋康宁站在船头是要多心急有多心急,他迟迟没到,家里人肯定都等急了。
他乘坐的这艘船小,船小就意味着四面透风,蒋康宁被吹得直打哆嗦。
终于他们的船开始靠岸了,蒋康宁忍不住催促船工:“快点快点。”
蒋康宁已经打算好了,下船后他就先去租车行租车,直奔顺宁县,等到天亮城门开他就可以直接往京城赶了。
但不管速度多快,他是赶不上翁瑶的添妆礼了。就怕他回不去,翁瑶担心他影响到添妆礼。
蒋康宁如此打算着,船终于靠岸了,他扶着船工的手上岸。
跟着他上京的府衙衙役提着他的行李,拿着他带回来的东西一一上岸。
“蒋知府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蒋康宁循声看去,就见三四个人带刀的侍卫打扮的男子朝他跑来。
蒋康宁跟身后的衙役说了声,抬脚迎上去。
“蒋知府!”
为首之人来到蒋康宁跟前,确认就是他本人后激动地说:“蒋知府您可算回来了!
您迟迟未到,公爷、王爷他们都担心不已,公爷现在还在前面的码头等着您的船到呢!”
蒋康宁大惊:“忠勇公在码头?”
“公爷中午就到了,一直等着!王府、帝师府还有蒋内官都派了人来码头等您的消息!”
蒋康宁感动又愧疚,忙说:“快带我去见忠勇公!”
蒋康宁回来了,在码头上守着的侍卫迅速把这一消息传到了王石井的跟前。
问清楚义兄的船是在码头的哪个方向靠岸,王石井是拔腿就跑,帝师府、王府和国公府的府卫也是跟着他往那边跑。
火光下,王石井看到了朝他这边跑来的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一瞬间,王石井的眼眶有点热,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他以更快的速度跑过去,喊:“大哥!”
“石井!对不住,大哥回来晚了。”
王石井停在蒋康宁跟前,两手扣住他的肩膀,快速打量:“大哥,您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见到了人,蒋康宁更是感动无比,抬手握住王石井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手说:
“我去了趟忠勇村,初十才从永修县走的,路上倒是顺风,结果又遇到两艘货船途中间撞了,这就耽搁了。”
王石井这才放下心来说:“只是耽搁了就成,熙哥儿担心你都过来等着了。”
蒋康宁顿时心疼了,说:“真是让你们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大哥您是知府,是忙正事才耽搁了。熙哥儿睡了,咱们把他喊起来,直接回去。”
“好!”
义兄弟两人边说边往帐篷那边走,王石井也说了家里人是如何担心的。
蒋康宁道:“收到你的信我就去了忠勇村,别院的玉米要十月底才能收,我都交代给了子榆。
也亏得有子榆在,这种子的事我也交代给了他,一半拿给我,另一半还是种在你和云安的私田里。”
蒋康宁把他的顾虑说了,分给村民万一他们种不好那就是浪费。
别院里的下人有了一定的经验,让他们继续种,多收些种粮才是正经。
王石井表示这些都由大哥做主就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回去。
跟着王石井来到蒋沫熙所在的帐篷,一进去看到外甥侧躺在地毡上睡着,蒋康宁的眼眶当即就红了。
蒋康宁跪在地毡边摸了摸外甥的小脸,轻轻唤他:“熙哥儿,舅舅回来了,熙哥儿。”
蒋沫熙猛地醒了。
蒋康宁:“熙哥儿。”
蒋沫熙翻身,看到面前熟悉的人,腾地就坐了起来,抓住舅舅的手就咬。
“嘶——!”
蒋康宁倒抽一口气,
“熙哥儿,你就是这么来接舅舅的啊。”
蒋沫熙松口,松手,面无表情:“舅舅,疼。”
蒋康宁哭笑不得,看看虎口处的牙印,点头:“嗯,舅舅被你这只小馋猫咬疼了。”
下一刻,蒋沫熙就扑到了舅舅的怀里,直接把亲舅舅撞翻在地。
王石井在一旁看得直笑,熙哥儿迎接舅舅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蒋康宁被撞得仰倒,脸上是笑,心里也知道他的迟归把外甥吓坏了,对方抱着他的手臂是那么的用力。
脸颊贴上蒋沫熙的脑袋,蒋康宁道:“熙哥儿,对不起,舅舅回来晚了,舅舅路上耽搁了。”
“……嗯。”
蒋沫熙不松手。
王石井开口:“熙哥儿,咱们现在回京。”
蒋沫熙从舅舅怀里抬起头:“小爹,担心。”
蒋康宁单手撑着地坐起来:“嗯,让你小爹担心了,都是舅舅不好。”
“安叔,担心。”
“嗯,都是舅舅的错。”
蒋沫熙似乎这才确定舅舅确实是平安回来了,从舅舅怀里退出来,没忘了把舅舅拽起来。
王石井接着说:“熙哥儿,井叔骑马带着你,咱们有王府的腰佩可以叫开顺宁县的城门。”
蒋沫熙点头:“回,舅妈,等。”
蒋康宁揉揉外甥的脑袋,心中宽慰不已,他的外甥真的是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留下几个人善后,收拾帐篷什么的,王石井和蒋康宁带着蒋沫熙和其他人连夜回京。
蒋康宁带来的衙役则就暂住在码头附近的驿站,等蒋康宁回敕南府的时候他们再跟着返回,就不用一道去京城了。
王石井给了领头的一个钱袋,让他们别委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吃喝。
衙役们很高兴,提前祝知府大人与夫人百年好合,也向新晋忠勇公道一声喜。
所有人上马,王石井裹好蒋沫熙,一群人向着顺宁县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