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抱住头,梦里陆沉倒下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借着月光找手机,膝盖磕到了茶几上也感觉不到疼。
虽然陆莹白天跟她说过他没事,可她此刻却管不着。
她迫切的需要听到他的声音,需要他亲口说“我没事”需要他像往常那样笑她“又做傻梦了”。
这个需求强烈得像缺氧的人需要空气,她颤抖的手指已经按下拨号键。
手机拨通后,却没有听到想要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不死心地重拨,可依旧如此。
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种恐惧比司南城拿枪指着她太阳穴时更甚。
窗外还是浓稠的黑暗。
时欢跌跌撞撞爬起来,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一把拉开窗帘。
凌晨的城市灯火阑珊,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像一串流动的珍珠。
她额头抵着玻璃,呵出的白雾在窗上扩散又消散。
四点十三分。
时间像是被黏住的齿轮,每一分钟都长得令人发狂。
直到朝阳把眼皮映成血红色。
六点了,她再也等不及,再次拨通了陆莹的手机。
电话接通得很快。
“时欢?”陆莹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出什么事了?”
“莹莹...”时欢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哽咽呛住,她用力清了清嗓子,“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联系上陆沉?”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医疗设备提示音。
陆莹停顿的时间比正常呼吸间隙长了半秒。
“他还在任务中,你知道规定——”
“如果我再听不见他的声音,”时欢打断她,声音带着某种即将崩断的紧绷感,“我会疯的!”
背景里突然传来模糊的广播声:“请08号床家属到护士站...”
陆莹迅速捂住话筒,但时欢还是听见了。
她哆嗦着问陆莹:“你在哪里?”
陆莹撒谎,“我朋友住院了。”
窗外,马路上的灯,突然都灭了。
晨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时欢颤抖着声音问她:“陆莹,你没有骗我是不是?”
“当然。”陆莹的声音带着笑意:“欢欢,你再等等,我让我哥...尽量这两天就联系你。”
“可是......”
时欢的话还没说完,陆莹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时欢举着手机僵在原地。
她冲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也浇不灭心头那股焦灼。
她快速的换了套衣服,抓起包时碰到了玄关的钥匙盘。
等车的时候,她给楠姐拨了通电话。
铃声响到第五下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咖啡机运作的声响。
“怎么起来这么早?”电话那边,楠姐的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楠姐,”时欢钻进出租车,报完地址才继续,“把今天活动调一下行吗?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能比L家的代言重要?”楠姐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她声音里的紧张,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时欢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一点私事。”
楠姐沉默了两秒,还是拒绝了她:“欢欢,今天的活动很重要,你必须要来。”
时欢知道,这是真的不行了。
警卫处的小警察认出了她,明显一愣:“叶小姐,你怎么来了?陆队前几天出任务去了啊。”
“我找老猫或者猴子。”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他们也跟着一起出任务去了啊。”小警察挠挠头,“他们整个队都不在。”
晨风吹动时欢的衣摆,露出腰间一小片皮肤。
她没注意到小警察瞬间移开的视线,只是固执地盯着那扇铁门:“那我要见陆沉的领导,可以吗?”
“张队?”小警察瞪大眼睛,“现在才六点四十......”
“我可以等。”
会客室的空调开得太足。
时欢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看着墙上的时钟走过七点、八点。
陆续有队员来上班,每个经过玻璃门的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然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不是陆队的女朋友吗?”
“怎么这时候来?陆队不是...”
“嘘——”
零碎的对话飘进来,时欢的背越挺越直。
八点十七分,一个穿常服的女警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次性纸杯。
“叶小姐,”女警把热水递给她,“张队去市局开会了,今天不一定回来。”
时欢没接那杯水。
她抬头直视对方眼睛:“陆沉是不是出事了?”
女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听说啊。陆队在执行任务,按规定......”
“规定规定!”时欢突然站起来,声音拔高了一些:“他到底怎么了?我要怎么样才能联系上他?”
会客室瞬间安静。
走廊上几个假装路过的队员僵在原地。
女警放下纸杯,轻轻按住时欢发抖的手腕:“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纪律就是纪律。如果陆队长任务结束,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她知道对着这些恪尽职守的人发脾气没有用,就像她无法对着一套精密运转的机器诉说恐惧。
她跟女警员说了声抱歉,抓起包就往外冲。
走廊上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所有目光都盯在她背上。
直到冲出大门,灼热的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手心冰凉。
她踉跄了两步,扶住路边的梧桐树干,树皮粗糙的触感硌着掌心。
警队大院里的国徽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红蓝警灯偶尔闪过一道刺目的光。
透过铁栅栏,她看见训练场上有队员在负重跑,作训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
办公楼里有人抱着文件匆匆走过玻璃长廊;
远处有两个女警说笑着推开门往另一座楼走去。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仿佛陆沉的生死只是系统里一个待更新的状态栏。
时欢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这是第几次了?
突然消失,联系中断,最后带着伤出现在她家门口,还笑着说“小伤而已”。
远处传来训练的口号声,时欢恍惚间想起上辈子,那个她永远活在恐惧里的噩梦。
她以为自己重生了是为了避开这些,可命运像个恶劣的玩笑,让她又爱上了一个把危险当日常的男人。
她在想,陆沉真的适合自己吗?
这两世还没过够担惊受怕的日子吗?
一辆巡逻车驶出大门,年轻警员从车窗好奇地打量她。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时欢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楠姐”两个字,第一次产生强烈的抗拒感。
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要求她永远精致得体,而此刻她只想对着警队的高墙声嘶力竭地喊出一个名字。
但最终她还是滑动接听,楠姐问她还有多久到造型室,千万别迟到了。
时欢用指甲掐着掌心,直到疼痛让她声音保持平稳:“好,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她最后望了一眼警队大楼。
某个窗口的反光刺得她眯起眼,恍惚间好像看到陆沉站在那里对她笑,就像他每次出任务前那样。
时欢转身走向马路对面拦了一辆出租车。
梧桐树的阴影投在她的背上,斑驳得像永远拼不完整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