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的声响:“该说的昨天都说完了!你们......”
“老猫。”陆莹拍了下他手臂,打断了他的话,“冷静。医院这边我来守着。”
陆莹说着,目光却看向检察院的人,“你们带陈警官去做补充笔录,按流程走。”
她顿了顿,声音放低半度,“IcU需要安静环境,这么吵对病人没好处。”
年长的调查员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她话里的分量。
走廊顶灯在他镜片上反着冷光,让人看不清眼神。
几秒后,他微微颔首:“两小时。完事送他回来。”
老猫还想说什么,陆莹已经推着他往电梯方向走去。
时欢跟陈岩聊完时,已经快五点了。
她谢绝了陈岩送她回家的提议,独自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
路过附近的一所小学时,那些放学迟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
时欢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梧桐粗糙的树干上。
“妈妈!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慢点吃,小心烫...”
“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恐龙!”
时欢看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扑进她妈妈的怀里,女人熟练地接过书包,又用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汗。
校门口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值日生还在打扫操场。
到家时,防盗门前的脚垫上歪歪扭扭摆着三个快递盒。
她抱起快递,回了家。
小祖宗见她回来了,抱着一根胡萝卜干小跑着过来。
时欢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拆第一个快递。
纸箱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宠物零食,时欢随手打开一个,递给了小祖宗。
“贪吃鬼,给你买了新口味。”
第二个快递盒比较软,拆开后露出藏蓝色的真丝面料。
是她给陆沉买的睡衣。
上次他在她这过夜的时候,裹着她的粉色睡袍抱怨“像披了张糖纸”,又坏笑着凑到她耳边说:“不如给我们买情侣款?”
睡衣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真丝面料冰凉顺滑,像握着一泓水。
第三个快递很小,掂在手里几乎没什么分量。
纸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把黄铜钥匙,下面压着张对折的便签纸。
她愣了会。
钥匙很新,柄部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
她拿起便贴,上面的内容映入眼帘:
「如果你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可以去这里。」
然后附上了南山别墅的地址。
没有落款,但这熟悉的字迹,她知道是谁。
钥匙在她的掌心突然变得滚烫。
窗外,最后一线夕阳也被夜幕吞没,整个客厅陷入昏暗。
她抓起地毯上的手机,划到陆沉的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信息,是凌晨她生气时发过去的:「你再不给我消息,就分手!」
她指尖在屏幕上移动着打字:「给你买的睡衣已经到了」,删掉。
又打:「你还有多久回来」,再删掉。
最终她发出去的是:「我想你了」
发完这条,时欢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整个人靠在沙发上。
她没力气去开灯,也没胃口吃晚饭。
时欢就这样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梦里也是黑的。
浓烟滚滚的废弃工厂,刺鼻的火药味灼烧着喉咙。
时欢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现实中她从未去过陆沉执行任务的地方。
但梦境真实得可怕。
她的脚踩在碎玻璃上,却感觉不到疼。
“陆沉!”她喊,声音被爆炸的余波吞没。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陆沉穿着战术服,举枪的姿势利落漂亮。
时欢想跑过去,双腿却像陷在沥青里,怎么都迈不动。
“危险——!”她看见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喊,但陆沉听不见。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某个目标,侧脸线条在火光中坚毅如雕塑。
然后一切都慢了下来。
时欢看见子弹穿透烟雾的轨迹,看见陆沉转身时战术手电划出的弧光,看见他瞳孔骤缩的瞬间。
鲜血从他胸口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绽开一朵诡异的红花。
“不——!”
陆沉倒下的动作像电影慢镜头。
整个人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时欢终于能动了,她扑过去时,摸到满手温热的血。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陆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欢欢,”满嘴是血的陆沉对她笑,“对不起,没有信守承诺。”
时欢猛地惊醒了,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她看见远处陆沉举着枪对着某个方向。
时欢喊他,他听不见。
她想跑过去,却动不了。
原来,她仍旧陷入在噩梦的场景中,陷入无限循环的恐怖片里。
陆沉一次次在她面前倒下,每次的死法都不同:爆炸、枪击、高空坠落...而每一次,她都被困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现实中,时欢的身体在沙发上痛苦地扭动。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的手指死死揪住沙发套,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客厅的挂钟上,凌晨三点十七分。
时欢被困在梦魇里,意识拼命想醒来,身体却不听使唤。
在梦与醒的夹缝中,时欢恍惚看见了墙上她跟陆沉的合影。
“陆沉......”她在梦中啜泣着。
一滴汗从时欢太阳穴滑落,沿着脖颈没入衣领。
她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观看一场无法逃避的恐怖片。
右腿突然抽搐了一下,踢到了茶几,玻璃杯里的水晃出几滴。
在梦的深渊里,时欢又看见了那把黄铜钥匙似乎在发着光。
霍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你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时欢在梦魇中拼命向它游去。
终于,她抓住了那把发光的钥匙。
刺目的金光中,她看见陆沉站在远处对她微笑,身上没有血迹,制服笔挺如新。
“你不要我了吗?”他说,声音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
时欢猛地睁开眼睛。
客厅里一片漆黑。
她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