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韦军士兵冒着箭雨滚石,拼死向上攀登。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从陡坡上滚落,但后面的人踩过同袍的尸体,继续向上。
战斗持续了约两刻钟。守坡的西川军似乎终于“顶不住”了,开始向坡顶后撤。陈固见状大喜:“他们不行了!全军压上!”
五千韦军一拥而上,终于冲上了土坡顶部。但就在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坡顶后方突然竖起无数旗帜——那里竟然还有一支伏兵!
“不好!中计了!”陈固脸色大变。
但已经来不及撤退。坡顶的伏兵如潮水般涌出,与“败退”的守军合兵一处,反身杀回。刚刚经历苦战登上坡顶的韦军,顿时陷入苦战。
与此同时,两侧丘陵的战斗也进入了关键时刻。
左侧丘陵,赵彪的五千人已经接近山顶。山顶静悄悄的,似乎真的没有守军。赵彪心中疑惑渐消,催促道:“快!占领山顶!”
就在最前排的士兵距离山顶不足二十步时,异变陡生。
山顶突然竖起无数旗帜——那是东川军的旗帜!紧接着,箭雨如瀑,从山顶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韦军士兵如割麦般倒下,惨叫声响彻山野。
“有埋伏!”赵彪大惊,急忙举盾格挡。一支箭射穿木盾,钉在他肩甲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就在韦军被山顶箭雨压制,进退维谷之际,丘陵外侧的密林中突然杀出大量伏兵。震天的喊杀声中,两员大将一左一右杀出,正是郑雄和周挺!
“韦军贼子,纳命来!”郑雄一马当先,长刀如练,瞬间砍翻三名韦军士兵。他身后的五千伏兵如狼似虎,冲入韦军侧翼。
周挺从另一侧杀出,率部直插韦军中段。他的目标是赵彪的将旗——只要斩将夺旗,这五千韦军不战自溃。
赵彪陷入绝境:前有山顶箭雨,左右有两支伏兵夹击,后退则是陡坡。他拼死抵抗,两把板斧舞得如风车一般,连续砍倒七八个冲上来的西川军士兵。但大势已去,他的部队已经溃乱。
“将军,顶不住了!撤吧!”亲兵队长浑身是血,嘶声喊道。
赵彪环视四周,只见自己的士兵死伤惨重,剩余的也都在各自为战,阵型全无。他长叹一声:“撤!向山下撤!”
但撤退谈何容易。下山的道路已被张韶部截断,两侧是伏兵,只能向山顶方向突围——而那里箭雨正密。
同样的情况在右侧丘陵上演。孙胜的五千人也在接近山顶时遭遇伏击。不过孙胜比赵彪谨慎,他派了斥候先行探路,因此提前发现了埋伏的迹象。
“停止前进!结圆阵防御!”孙胜果断下令。
他的部队训练有素,很快结成一个坚实的圆阵,盾牌在外,长枪从盾隙伸出,弓弩手在内。这个阵型在联军伏兵杀出时,成功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向山下缓缓撤退!不要乱!”孙胜在阵中指挥若定。
但埋伏的张韶显然也非庸才。见强攻难下,便改变战术,用弓弩远程射击,同时派部队绕到后方,截断退路。
孙胜的圆阵在箭雨下不断减员,撤退速度缓慢。更糟糕的是,后路被截的消息传来,军心开始动摇。
战场中央,韦君靖终于察觉到不对。他勒住战马,环视整个战场:左侧丘陵杀声震天,明显是中了埋伏;右侧丘陵虽然还在坚持,但也陷入苦战;北岸土坡方向,陈固的旗帜在坡顶摇摇欲坠,显然进攻受阻。
而原本“败退”的华洪部,突然稳住阵脚,开始反击。撤退时的“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严整的阵型和凌厉的攻势。
“不好!”韦君靖心中一沉,冷汗瞬间湿透内衫,“中计了!全面中计了!”
他终于明白,从始至终,自己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佯败诱敌、分兵占高、三面夹击...所有这些,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
“传令!全军撤退!撤回滩头!”韦君靖声嘶力竭地大喊。
但命令传下去需要时间,而战场的崩溃只在瞬息之间。华洪部的反击异常凶猛,张韶、郑雄在解决丘陵的包抄部队后,开始向中央合围;土坡上的守军也开始向下冲锋。
三面夹击,已成定局。
韦君靖看着眼前开始溃散的军队,眼中闪过痛苦、不甘,还有一丝绝望。他征战多年,未尝一败,今日却败得如此彻底,如此难看。
“指挥使,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刘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撤!撤回滩头!撤回南岸!”韦君靖嘶哑的吼声在亲兵队的护卫圈中回荡,却已传不了多远。四周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以及——越来越清晰、从三面压来的西川军战鼓与呐喊。
他调转马头,乌骓马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恐慌,不安地刨着蹄子。猩红披风早已不知去向,明光铠上多了几道新鲜的刀痕,左肩甲被砸得凹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不知何时中了一记钝击。
亲兵队长赵敢浑身浴血,左脸一道伤口深可见骨,却依然死死护在韦君靖马前。“保护指挥使!向滩头方向,杀出去!”
剩下的百余亲兵,是韦君靖多年培育的死士,此刻结成一个紧密的锥形阵,以赵敢为锋尖,向着东南方向的涪水滩头拼命冲杀。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然而,退路早已不是来时的坦途。溃散的韦军士兵如同无头苍蝇,在战场上乱窜,反而堵塞了通道。有人惊慌失措地扔掉兵器,抱头鼠窜;有人跪地求饶,却被后面冲来的溃兵踩踏;更多人盲目地跟着人潮涌动,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赵敢挥舞长刀,将挡在前面的溃兵劈倒。此刻已顾不得是不是自己人了,任何阻碍突围的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