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柳如莺倚在绣楼窗前,指尖拨弄着案上的《诗经》,目光却飘向远处热闹的街市。
“小姐,老爷又请了城南李家的公子来相看呢。”丫鬟小桃匆匆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叠名帖,“这都第七个了,您再不出面,老爷该生气了。”
如莺轻哼一声,合上书本:“个个都是绣花枕头,满口之乎者也,无趣得很。”
她推开窗,楼下几个富家公子正假模假样地吟诗作对,眼神却不住往绣楼上瞟。如莺忽然勾起嘴角,转身对小桃道:“去告诉爹爹,我要设擂台招亲。”
(2)
“胡闹!”柳老爷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响,“堂堂柳家千金,怎能像江湖卖艺一般抛头露面?”
如莺不慌不忙,取出一卷竹简:“《周礼》有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古时本就有歌会择偶之俗。女儿不过效仿先人,何来抛头露面之说?”
她眼波一转,又添了把火:“还是说……爹爹怕女儿对不上歌,丢了柳家的脸?”
柳老爷气得胡子直翘,却又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他重重哼了一声:“罢了!但有个条件——若来的是贩夫走卒,你可别后悔!”
(3)
三日后,城郊“对歌台”张灯结彩。
消息像长了翅膀,连邻县的才子都赶来了。擂台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摇扇的书生,扛锄的农夫,甚至还有几个戴斗笠的江湖艺人。
“听说柳小姐精通诗词,怕是要出刁钻题目。”
“我看未必,女儿家脸皮薄,说不定就挑个俊俏的……”
议论声中,铜锣骤响。柳如莺一袭红衣走上高台,发间银铃随步轻晃。她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展颜一笑:
“今日不论门第,只论才情。三首山歌为限——”
“能让我接不上词的,便是我的郎君。”
(4)
第一个登台的是绸缎庄的少东家。他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唱道:
“金丝银线织锦缎咧——(嘿嘹嘹啦)
不如小姐笑颜甜嘞!(嘿嘹嘹啦)”
如莺指尖轻叩案几,应声接道:
“既然锦缎比花娇——(台下哄笑)
何不娶匹布回家?”
那少爷涨红了脸,灰溜溜下台。接着上来的书生更惨,刚唱完“关关雎鸠”,就被如莺一句“雎鸠尚知自择偶,君怎只会背死书”怼得哑口无言。
(5)
日头渐西,已有十几人败下阵来。
人群忽然骚动,只见个锦衣公子摇着折扇登台。他刚开口唱了句“牡丹富贵真国色”,如莺就冷笑打断:
“赵公子,上月你在醉仙楼给歌妓写的,也是这句吧?”
台下顿时炸开锅。赵公子狼狈逃窜时,如莺忽然瞥见人群最后——
有个戴斗笠的布衣少年,自始至终没往前挤。他腰间别着支竹笛,正仰头饮葫芦里的酒。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抬手扶了扶斗笠,阴影下唇角似有笑意。
(6)
最后一缕夕阳染红擂台时,管事高声宣布:“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
“等等。”
清朗的嗓音破开嘈杂。斗笠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台边,指尖转着那支竹笛。他跃上台的姿势利落得像山间野鹿,斗笠一摘,露出张被晒得微黑的脸。
“在下林远。”他抱拳一礼,眼里映着晚霞,“想讨教小姐——真正的山歌该怎么唱。”
如莺心头突地一跳。她看见他虎口有握锄的茧,袖口还沾着草药香。
铜锣再响,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