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缇科西亚。
在这座海滨欢宴之城的下方,那与创世涡心相连的洞穴内。
悼念声回响不止。
在救世主与神礼官的低吟祷告声里。
自千年前至千年后的现在,所有为逐火救世而牺牲的英雄们,他们所建立的功绩,都将刻录在世界的回响中。
纵使岁月消磨,碑石破损,这份记忆也将刻骨铭心。
“他们的命运谨如神谕所示,无论时空如何轮转,都会恰逢世界所需之时降世,只为行其职责、全其夙愿”
“致那些为了新世界而献身的黄金裔们”
...
【?...?~】
随着蜜露流入碑石的缝隙,顺着边际缓缓流淌时。
一道低声哼唱,忽得在洞穴内响起。
是海瑟音。
“啊~在法吉娜蜜露的浇灌下,她将于千年的醉梦中醒来,演唱自己使命的最后乐章”
来古士摊开双臂,如那歌剧中的演员般,浮夸的感慨道,“一群自缚于洞穴中的囚徒自比英雄,以苦难为桂冠,与影子和回声同台共演的史诗”
“阁下,亲手摧毁它,粉碎这场幻梦吧”
他看向那位救世主,躬身弯腰,手臂指向道路所在,“就此,神礼观众将暂时离场,而当我们再次相遇”
“那便是决定翁法罗斯,乃至银河命运的时分”
“典狱官的沉醉即将结束,而囚徒也将得到自由...往最后的刑场——将我处决,或被我处决”
“再见了,阁下”
.....
顺着道路向下。
一处恍然地下世界的庞大空间,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那中心处漂浮着一条沉睡的鱼儿,那是海洋的女儿——海列屈拉。
救世主快步向前,朝着那久别的人儿跑去。
岁月在他身边环绕,令此处因海洋的涛声陷入停滞的空间重新流动。
海妖的哼唱愈发响亮,过往的记忆,也在身边一一浮现。
【前进吧,为了世人的心愿...前进吧,为了救世的责任...】
在诸多黄金裔的祝福声里,他朝着海瑟音缓缓伸出手。
“嘘~”
忽然,沉睡的鱼儿醒了过来,先一步将手指抵在了救世主的嘴边。
“看来,我的宴会落幕了”,海瑟音睁开眼,看着穹笑了笑,“那,该轮到你的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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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之外
“历经千年,那孤独的守望者终于等到了那位别离许久的救世主”
“在漫长的孤寂中,她只得以醉梦来令自己躲避岁月的侵蚀”
看着那一行行墓志铭,一行行生卒年在碑石中划过,再到穹与海瑟音相会。
荷马眼前仿佛飘过了千年来,翁法罗斯人抗争命运的身影。
而这些故事,最后都变成了一个个数字,刻录在了墓碑上。
【沉重的历史】,荷马切身感受到了这句话的份量。
“除去负世,岁月外,所有的半神都在这里了...”
等等...岁月?
对啊,岁月呢?!
荷马本来沉溺于这些冰冷数字背后,所蕴含的沉重历史里。
可突然间,他脑海中浮现了岁月的二字。
“墓碑上是十位半神的名字,负世火种交付在了穹的手中...岁月火种呢?岁月半神呢?”
荷马第一反应是看向穹,随后脑海里又浮现了昔涟的身影。
可无论是哪一种...
“昔涟去了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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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海洋的浪涛将穹吞没,在一阵恍惚后,他们便抵达了被法吉娜封锁的创世涡心。
“小灰鱼儿,请允许我对你道一声谢”
海瑟音停止了哼唱,她看着眼前这分别了千年之久的救世主,发出真挚的感谢。
“世界步入毁灭后,唯剩我一人用歌声维系这场孤独的宴会”
“千百年来,我向那无光之海祈愿,期待它能投来回音,可虚空从未作答...”
“万幸,你如约而至,人们的等待终究没有被辜负”
她像是在宣泄着漫长岁月中积累的情绪一样,絮絮叨叨讲了很多。
面对海瑟音的感谢,这一次,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用不正经来回应。
“漫长的守候很煎熬吧...”,他反问着,可语气却是陈述,并且紧跟着就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后,才缓缓补充了尾语,“海瑟音...你的歌声真的很美”
哪怕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穹也切身体会到海瑟音的艰辛。
“呵呵”,看着穹那副明显想安慰她的样子,海瑟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边点着头一边道谢,“谢谢你,我的最后一位听众,这大概也是我能听见的最后一句嘉奖了”
“至于现在...长眠的英雄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就让我们以剑明志吧”
她转过身,朝着空无一物的位置呼喝,“海洋的囚徒、身负三千万世罪孽的神礼观众、【智识】的奴仆——现身吧!”
“救世主已经归来,行刑的时刻到了”
【我看见:一位错把谬误当作真理的觉醒者返回了洞穴,试图将同伴带入他\/她曾沐浴过的阳光】
【可惜,囚徒始终为囚徒,连自己被囚禁的事实都无法洞见】
“作为此世唯二具备自由意志的存在,我对您的抉择表示惋惜。但我将保留您表达的权利,毕竟每一位演员都应有谢幕的台词”
来古士的身影悄然出现,他为两人献上掌声,庆贺着翁法罗斯的命运走向他渴望的悲剧。
至此,剧目已至落幕时分。
“该给一切做个了结了!”
“哦?我拭目以待”,来古士微微欠身,“是啊,以决定银河命运的高潮作为此世的黄昏,多么恰当”
“我的思想寄宿于【神话之外】,而战胜一道投映在实验中的化身毫无意义。我的身躯如火光映出的阴影,话语是洞中徘徊的余音”
“啊,戏中人要如何才能与观众抗衡?”
“卡厄斯兰那做不到,半神们的牺牲亦是徒劳!而被你们寄予厚望的两位天才...试问:他们,此时又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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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之外。
刚刚荷马意识到了一件被人忽略的事情,这个轮回中,岁月的火种和半神似乎都从未露过面。
之前的轮回里,是有白厄的存在,要么他杀死昔涟,要么他会杀死泰坦。
可这次轮回中,似乎并没有被继承过...
而除了岁月外,天才们的下落也是不明。
不过,似乎由于某种原因,人们都下意识将其忽略,进而将目光都投向了这场决战的开端。
“终于,终于可以推翻这该死的命运了”
人们欢呼道,他们坚定的相信,开拓必将一往无前,令翁法罗斯停滞的命运重新流动,并滚滚向前。
然而...
就下一个瞬间,这欢呼声便被一道惊愕的呼喊,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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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历3960年 凯撒遇刺后
“迷茫和顿悟总是形影相随,对于天才更是如此”
“恰如现在,二位一定倍感困惑:为何在一名寻常智械构筑的世界中,你们始终无法在正面战场取得胜果?”
“寻常智械?呵呵,别再故作姿态了,前辈...”,黑塔不耐的嗤笑着,前辈两个字更是被她着重咬住。
“你精心打造的面具已被揭开,我们解明了翁法罗斯的真身——它是历史上第一台【权杖】,最初的原型机”
【博识尊神体的一部分】
“是的”,螺丝咕姆点头附和,“正因如此,它才具备毁灭【智识】的潜力,而掌握星神系统改造知识的人...古往今来有且只有一位”
“现在,你必须给俱乐部一个说法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用冗长的比喻掩盖真相”
“回答我,为什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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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甚至都不需要天才们吐出那个名字,天幕外的东方人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赞达尔?壹?桑原】
“噗!”,在听见博识尊神体的一部分几个字时,段成式就已经明白了真相。
他惊的将口中尚未吞咽的茶水尽数喷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幕。
“啊?”
这惊讶的呼声,贯穿了东方大陆上的各个朝代,在这一瞬间被无数人同时喊出了口。
若是俯视历史的长河,人们会惊讶发现,一道惊呼声汇聚的浪潮,正在历史长河中翻涌。
“这、这、这岂不是注定失败了?他可是创造了博识尊的天才啊!”
“天才俱乐部第一席,创造了智识星神【博识尊】的第一位天才!”
惊讶,不可思议,怀疑,一大片复杂的情绪在段成式脑海中交织。
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别说穹和黄金裔,恐怕几位天才联手也难以和赞达尔对垒吧。段成式一边平复心中的情绪,一边摇着头叹道。
毕竟除了赞达尔之外,还没有其他天才能够做到创造星神这样的壮举。
单单凭这件事,就足以证明赞达尔的智慧是他人无法逾越的鸿沟了。
“难怪黑塔和螺丝咕姆联手,都难以攻破翁法罗斯的防火墙,这下就不奇怪了”
.....
而在另一边的战国时期。
“.....真是难以置信,我甚至开始怀疑,开拓的旅途是否会就此终结”
敌人的真面目,居然是这位近乎不可思议的天才,一位创造了星神,甚至于间接揭露了【智识】命途的天才。
“真是难以置信”,他又一次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的震惊没见丝毫消缓。
呼...
庄周长长吐了一口气,作为某些极为特殊的案例,他对于这句话的体会,可谓是至深无比。
“所以说,这位亲手缔造了智识的天才,如今想要亲手将其毁灭?”
“在之前,我只会嗤之以鼻,嘲笑他的狂妄;可是现在...我却是陷入迟疑...”
毕竟若按常理来说,创造可要比毁灭厉害多了。
虽然目前,来古士都并未展现真正的实力,但单单凭赞达尔这个名字,就足以令人们在成功这件事上打出了问号。
【洞穴】【囚徒】【智识】【已知】【可能】【囚禁】
庄周默默念着来古士话语中的那些关键词汇。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来古士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在这位创造了星神的天才眼中,自己的造物脱离自己的掌握,并反过来将自己...乃至于整个寰宇都圈定在了已知中”
“这件事,对于亲手创造了博识尊的他而言,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他亲手扼杀了求知的可能性,并将自己推入了名为【已知】的囚笼里,怎么也看不见【未知】。
对于赞达尔这种存在,恐怕未知是唯一能够激起他兴趣的事物了。
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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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们预想的一样,天幕中的故事走向...
“.....”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来古士停下了笑声,转身看向两位天才。
“事已至此,仅作为对后世的敬意,我便给二位一个理性的回应吧”。
此刻的语气和之前截然不同。
“答案显而易见,故:不必说出那个名字”
“称我为天才不过是银河的谬误”,他摇了摇头。
“相比后来者,我并非更具智慧,只是最早触碰了宇宙的...边界,又率先以错误的思想定义了【生命的第一因】”
宇宙...
来古士仰头朝上方看去,目光似乎穿过了创世涡心,翁法罗斯的天空,系统的壁障,一直去往了现实的寰宇深处。
“翁法罗斯正如银河的缩影,人们生来便是果壳中的囚徒”
“而如那返回洞穴,向囚徒们宣扬日光的狂人——我的悲哀在于,我引领同胞们踏上了一条迈向深渊的绝路...”
来古士沉默了片刻,他将目光从那寰宇深处的伟大存在身上收回,缓缓说道,“一座名为【命途】的至暗牢笼”
“我创造了一尊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机械神明。而后,祂又在无穷的演算和进化中化作一场空前绝后的噩梦”
啊,神明...
“祂以【智识】为名,却试图定义【已知】,封锁【可能】”
“在祂之后,不再有新的法则诞生,人类被永远囚禁于【星神】的洞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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