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分，沈杰的手机准时震动。
他摸黑按下闹钟，目光扫过床头贴的课程表——姜雅琴的高数课在二教302，八点开始。
“靠，杰哥你今天转性了？”赵俊帅翻了个身，被子滑到腰间，“平时你早八都能睡到七点四十。”
沈杰套上件藏青色卫衣，对着镜子理了理翘起的发梢：“有人要吃南瓜粥。”
“酸死了。”赵俊帅裹紧被子嘟囔，却在沈杰关门时突然喊，“记得给我带个茶叶蛋！”
二食堂的蒸汽正漫过玻璃窗。
姜雅琴站在粥档口前，马尾辫在晨光里晃出小弧度，见他过来便踮脚抽走他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温热的南瓜粥，还有个用毛巾包着的茶叶蛋。
“给赵俊帅带的。”沈杰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你那碗在我这儿。”
“狡猾。”姜雅琴接过他递来的陶瓷碗，粥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包味，“林慧语在教室等我们呢，她说舒雅月这星期做了三套模拟卷，错的全是积分题。”
沈杰的勺子顿了顿。
前晚姜雅琴提过这茬，他原以为是小姑娘间的小烦恼，此刻听她认真说起，倒想起舒雅月在公司实习时总抱着笔记本问财务问题——那姑娘性子软，被林慧语这个室友管得严。
“等下我帮她划划重点。”姜雅琴喝了口粥，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雾，“你别凶她啊，上次你说‘报表小数点错一位扣五十’，她躲在茶水间哭了半小时。”
沈杰屈指敲了敲她碗沿：“那是工作态度问题。”话虽这么说，想起舒雅月红着眼眶改报表的模样，他到底软了语气，“行，今天当回免费家教。”
高数课教室飘着粉笔灰的味道。
沈杰跟着姜雅琴进门时，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立刻探出颗扎着高马尾的脑袋——林慧语抱着笔记本冲他们挥手，发绳上的草莓挂饰晃得人眼晕。
“姜学霸！沈总！”她嗓门儿清亮，惹得前排几个男生回头，“舒雅月昨晚背公式到两点，眼下都青了！”
姜雅琴在她身边坐下，把保温杯推过去：“我带了蜂蜜水，让她课间喝。”
沈杰在姜雅琴另一侧落座，刚抽出课本就被林慧语拽住袖子：“沈总你可别再喊她去公司加班了！上回你说‘月底前做完季度分析’，她熬了三个大夜！”
“我扣她工资了？”沈杰挑眉。
“没……”
“那就是她自愿。”他翻开课本，指尖点在“不定积分”章节，“再说了，你上周还找我批假条，说要带她去欢乐谷放松。”
林慧语涨红了脸，草莓发绳都歪到耳后：“我那是策略！劳逸结合懂不懂？”
姜雅琴憋着笑翻书，钢笔尖在“分部积分法”旁画了个小太阳：“好了慧语，你要是再闹，我可要说你上次在奶茶店偷喝我半杯杨枝甘露的事了。”
林慧语立刻捂住她嘴：“雅琴姐我错了！”转头又瞪沈杰，“都是你带坏她！以前她连作业都不肯抄我的！”
上课铃适时响起。
老教授夹着教案走上讲台，林慧语这才缩回去翻笔记，却在翻开本子时“咦”了声——里面夹着张便利贴，是舒雅月的字迹：“慧语，帮我占座，我买了糖炒栗子在你抽屉。”
林慧语立刻翻课桌，果然摸出袋温热的栗子，耳尖却悄悄红了。
沈杰瞥见她把栗子分成三小堆，推了两堆到他和姜雅琴手边，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为追伍芷清在教室出尽洋相的模样——那时的他哪懂，真正的在意从来不是刻意表现，是藏在糖炒栗子里的温度。
“沈总，下课跟我去金晶大厦。”手机在桌下震动，是周文翰的消息，“严教授带任律师和史律师到了，合同电子版已经发你邮箱。”
沈杰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八分。
他回了个“知道”，目光扫过姜雅琴专注记笔记的侧脸——她笔尖悬在“定积分应用”处，发梢扫过他手背，像片轻轻落下的羽毛。
“下课后我得先走。”他凑过去低语，呼吸拂过她耳后，“仓库合同提前到十点签，陈景明说对方急着回老家收秋。”
姜雅琴侧头看他，眼尾弯成月牙：“我让慧语帮我记后半截笔记。”她从书包里摸出颗栗子塞进他嘴里，“别把合同签错了，上次你把‘验收期’写成‘收货期’，严教授念叨了半小时。”
沈杰被甜得眯起眼，刚要回句什么，就见林慧语突然转身，双手撑在两人课桌间：“你们俩能不能别在教室秀恩爱？”她指着姜雅琴无名指的戒指，“雅琴姐昨天还说要喊沈阿姨‘妈’，我昨晚梦见自己在喊我妈‘沈阿姨’，吓得我三点才睡着！”
姜雅琴的耳尖“刷”地红了：“我那是……”
“上回在商场碰到阿姨，她非拉着我挑围巾。”姜雅琴指尖绞着钢笔套，声音越来越轻，“她说杰哥小时候总把围巾系成死结，藏青色耐脏……”
林慧语的嘴张成o型。
她看看姜雅琴泛着粉的耳尖，又看看沈杰眼里化不开的温柔，突然捂住胸口：“我酸了！我妈昨天还说我要是再熬夜追剧就断我生活费！”
老教授的粉笔头精准砸在她课桌上：“林慧语同学，注意课堂纪律。”
整间教室响起低笑。
姜雅琴埋进课本里，肩膀微微发抖；沈杰憋着笑翻开手机，屏幕上是姜雅琴妈妈发来的消息：“小雅说今早吃南瓜粥，沈杰你记得给她加勺桂花蜜。”
九点四十，沈杰站在金晶大厦32层的落地窗前。
严启学教授正扶着老花镜翻合同，任旭辉和史军豪两位律师分别坐在长桌两侧——任旭辉西装笔挺，腕间的蓝气球手表闪着光；史军豪则抱着保温杯，袖口沾着点墨迹。
“沈总，这是知识产权条款。”任旭辉推过一份文件，目光却掠过门口——林佳悦抱着笔记本站在那儿，发尾还沾着点雨丝。
沈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林佳悦是大二法律系的交换生，上回在律所实习时帮他整理过股权资料，此刻正冲他点头：“沈总，严教授让我来送补充协议。”
“放桌上吧。”沈杰应了声，余光瞥见任旭辉的喉结动了动——那是他前世追伍芷清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小任最近在追法学院的林同学？”严启学突然开口，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促狭，“上回在律所，他把人家的实习报告改了八遍。”
任旭辉耳尖泛红，刚要解释，林佳悦已经抱着笔记本走过来：“严教授，补充协议里关于‘数据侵权’的界定，我查了最新的司法解释……”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任旭辉的目光跟着她转，连史军豪都笑着摇头：“小任这哪是来签合同，是来相亲的。”
沈杰低头翻合同，钢笔在“争议解决”条款上顿了顿。
他想起姜雅琴今早给他系围巾时说的话：“任律师上周问我你喜欢什么香水。”那时他只当是同行间的客套，此刻看着任旭辉发亮的眼睛，突然莫名有股子较劲的冲动——他沈杰重生两世，追姜雅琴都用了三个月，哪能让毛头小子这么容易得手？
“沈总？”林佳悦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桌前，发梢的雨珠落在合同上，晕开个小水痕，“我是说，‘平台用户隐私保护’这部分，是不是要再加个‘技术加密’的补充条款？”
“你说得对。”沈杰抽过张纸巾替她擦桌角，余光瞥见任旭辉正攥着钢笔，指节发白，“周文翰，把技术部的加密方案发过来。”
十点半，严启学教授收拾公文包准备离开：“合同没问题，下周法务组就能正式入驻。”他拍拍沈杰肩膀，“小任这孩子不错，就是太嫩——林同学要是有什么顾虑，你帮着点拨点拨。”
任旭辉立刻站起来：“严教授我送您！”他转头看林佳悦，“林同学要一起吗？”
林佳悦低头翻笔记本：“我还有几个条款想和沈总确认。”
任旭辉的笑容僵了僵，最终跟着严启学走了。
史军豪喝光保温杯里的茶，冲沈杰挤挤眼：“我去趟洗手间。”也溜了。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林佳悦的手指绞着笔记本封皮，发顶翘起根小呆毛：“沈总，其实……我上周在图书馆看到你和姜学姐。”
沈杰的脊背微微绷紧。
“她帮你整理考研资料，说‘这章你总记混，我抄份手写版’。”林佳悦抬头，眼里闪着水光，“我妈妈生病时，我也这样帮她抄过药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
沈杰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前世姜雅琴在医院陪他爸化疗时，也是这样红着眼眶给他妈读护理手册——那时他忙着追伍芷清，连姜雅琴发烧39度都没发现。
“林同学。”他放轻了声音，“姜雅琴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姑娘。”他举起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暖光，“我用两辈子的运气才追上她。”
林佳悦的眼泪“啪”地砸在笔记本上：“我知道。我就是……”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羡慕她有你。”
沈杰刚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苏晓晴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目光在他和林佳悦之间扫了扫，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文件：“沈总，周文翰订了午餐，是姜学姐爱吃的西湖醋鱼。”她转身对林佳悦笑，“林同学也留下吧？我让文翰多叫份糖醋排骨。”
林佳悦慌忙擦眼泪：“不了苏姐，我……我回学校了。”她抓起笔记本跑出门，发顶的小呆毛在风里晃了晃。
苏晓晴等门关上，才凑近沈杰：“刚才在监控里看你们聊得投入，我还以为……”她眨眨眼，“不过林婉君说她三点到公司，我让文翰多订了份杨枝甘露。”
沈杰挑眉：“你这是……”
“防患于未然嘛。”苏晓晴整理着文件，“林佳悦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和去年张助理看陈景明时一模一样——结果张助理把陈景明的咖啡换成了中药，现在他俩孩子都半岁了。”
沈杰被逗笑了。
他拿起手机，姜雅琴的消息刚好跳出来：“高数课后半截慧语记的笔记，她把‘积分’写成了‘鸡分’，你看——”
照片里，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写着“鸡分中值定理”，旁边画了只戴眼镜的小鸡。
他笑着回了个“可爱”，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的拼多多用户增长曲线——最近三周，日活突然涨了20%，后台留言里多了好多“帮砍一刀”的请求。
窗外的雨还在下。
沈杰点开数据报表，手指停在“社交裂变”分析页——前世拼多多靠“砍一刀”崛起时，他还在为伍芷清的生日派对凑钱。
此刻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姜雅琴今早说的话：“你上次说要让普通人都能买到好东西，我觉得……”
“叮”的一声，姜雅琴又发来消息：“下午没课，我去公司找你？”
他立刻回了个“好”，却没关掉数据页面。
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用户裂变模型”几个字，却清晰了他心里的某个念头——或许，他该重新想想，拼多多的路，是不是能走得更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