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黑虫的尸体,在盘子里发出细微的脆响。
缝隙里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冷硬的金属光泽,上面还有几不可见的细小焊点。
“哐当!”
钱学文失魂落魄地向后踉跄,后背狠狠撞在旁边的器械车上,发出刺耳的巨响。他死死盯着那个东西,嘴里反复念叨着:“这……这不可能……这不科学!活物里怎么会有……会有电路板……”
他引以为傲的整个医学体系,在这一刻,被这玩意儿砸得粉碎。
秦峰跪坐在地上,张着嘴,脑子彻底当机。他刚才还因为“蛊毒”两个字暴跳如雷,可眼前这个东西,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林楚钦没理会一屋子的混乱,他从无菌包里拿起一把镊子,手很稳,轻轻探入那黑色虫子的残骸中,将那个微型装置夹了出来。
他举着那片小东西,对着灯光,声音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份普通的病例报告。
“虫子只是个壳子,用来躲避仪器扫描。”
他顿了顿,话里的内容却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里面这个,才是真家伙。可以远程遥控,定时释放神经毒素,还能顺便监控一下你父亲的身体状况。”
“生物武器。”
朱雀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冷的能结出冰来。她从林楚钦手中接过镊子,看着那枚小小的装置,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危险至极。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阵干涩的呢喃。
众人齐刷刷转头。
秦老爷子蜡黄的脸上竟恢复了一丝人气,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他嘴唇翕动,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模糊的音节。
“北……武馆……骗局……”
说完,他头一歪,便又沉沉睡去。但这一次,监护仪上的波形,平稳而有力。
秦峰醒了!
他看着沉睡中呼吸平稳的父亲,再看看一脸淡然的林楚钦,滔天的羞愧和后怕瞬间把他整个人都给冲垮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林楚钦面前,双膝一软,就要往下跪!
“林先生!我……我他妈不是人!我给您磕头了!”
林楚钦只是向旁边错开半步,就让他结结实实地跪了个空。
“救你父亲,我是医生。”林楚钦看都没看他,“但事情,还没完。”
他将那根龙息草递到朱雀面前,指着根部那个不起眼的烙印,“这东西只是个结果,想刨根,得从这儿下手。”
朱雀接过龙息草,指尖在那枚古怪的符号上轻轻一触,整个人都沉默了。
“我得马上回孙伯那座山,从源头查。”林楚钦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经过失魂落魄,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那里的钱学文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
“钱主任,”林楚钦的声音很轻,“有些东西,教科书上没写。”
钱学文猛地一颤,一张老脸涨成了酱紫色。
林楚钦走到病房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他忽然停住,没回头,对着屋里的秦峰,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对了,你父亲出事前,是不是跟一个自称‘北部武馆’前掌门的人,走得很近?”
秦峰刚要弯下去的膝盖猛地僵住,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林楚钦没再看他,拉开门,与朱雀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走廊里,朱雀将那个用无菌袋密封好的微型装置小心收起,神色凝重。
“北部武馆,我会查。”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很清晰。
“我去根上看看。”林楚钦说。
“一个人?”
“方便。”
朱雀没再多问。她有她的战场,林楚钦有他的。
林楚钦打了通电话,只说想去发现草药的地方看看,便挂断了。他没回村子,直接打车去了市郊的客运站。
天刚擦亮,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突突突”地停在站口。孙伯从车上跳下来,看见林楚钦,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
“林神医!您可来了!”
土坯房里,孙阿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气色比昨天好了太多。她看见林楚钦,眼圈一红,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硬是塞到他手里。
“林神医,您就是俺们家的活菩萨!”
“大娘,我说了,我是医生。”林楚钦三两口吃完,身上暖烘烘的。
孙伯扛起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在前面带路。
“林神医,那地方邪乎得很,在山最深处一个山坳坳里,路不好走,您跟紧俺。”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晨雾弥漫的深山。越往里走,树木越是高大,藤蔓盘结,几乎没了路。孙伯全凭着记忆,用柴刀劈开挡路的荆棘。
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处断崖边,下方是一个被雾气笼罩的隐秘山谷。
孙伯指着下面:“就是那儿了。”
两人顺着一条猎人踩出的小道下到谷底。一踏入山谷,林楚钦的脚步便停住了。
他脚下,一丛紫色的小花开得正艳,林楚钦蹲下,手指轻轻拂过花瓣。
紫玉兰心草。
不远处石缝里,一株藤蔓的叶子红得滴血。
赤血藤。
他越往里走,心跳得越快。视线所及,好几种在外界早已绝迹的珍贵药材,就这么随意地生长在这里。
百草堂的未来,似乎有了新的可能。
就在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挖掘一株紫玉兰心草的根苗时,一阵流里流气的口哨声,从谷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三个穿着邋遢,满脸横肉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上长满了麻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林楚钦和地上的药材上打转。
“哟,孙老蔫儿,胆子肥了啊,敢偷摸带外人来俺家的后山挖宝贝?”
孙伯一看见来人,脸色顿时就白了,他挡在林楚钦身前,哆哆嗦嗦地解释:“刘麻子,你胡说啥!这山是大家的,咋就成你家的了!”
“我说是就是!”刘麻子旁边一个胖子不耐烦地一把将孙伯推倒在地。
孙伯一把年纪,哪经得住这个,当即摔了个结实。
林楚钦将手里的药苗用布包好,然后走过去,平静地将孙伯扶了起来,轻轻拍掉他身上的尘土。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挡在老人身前,看着那三个地痞。
刘麻子的小眼睛在他手里的布包上转了转,嘿嘿一笑:“想从这儿拿东西走,也不是不行。这地儿的风水好,养出来的草都有灵性,一株……收你们十万块的‘采摘费’,不贵吧?”
林楚钦没说话。
刘麻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狞笑起来:“怎么,嫌贵?今天不留下钱,再卸你一条腿,谁也别想走出这座山!”
他身后的两个混混已经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刀刃在晨光下明晃晃的,一步步围了上来。
“剁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