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山林里,一道狼狈的身影正亡命奔逃。
一条胳膊被烧到皮肤都已溃烂,脸上也留下了数道狰狞的疤痕。
她的呼吸很急促,手脚也有些发软,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但在她身后,数道用类似忍者面巾的东西遮蔽面容的黑影依旧穷追不舍。
不过好在前段时间下过雨,山里的水汽尚且能够为她稍微拖延一下这些人的速度。
魏卿回过头,因疲累与伤势而变得血红的双眼中闪过一抹仇恨的光。
耳边突然传来若隐若现的哭声。
家人被残忍杀害带来的深刻悲恸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又在下一刻统统化作刻骨的恨意。
魏卿的眼中渗出鲜血,胸膛里那枚几近极限的心脏猛地颤了几下,如濒临崩溃的引擎般发出最后的怒号。
憎恨为虚弱的身体平添了几分力气。
魏卿的速度猛地拔升了数成,身后穷追不舍的那几道黑影见此犹豫了片刻,对视一眼后又迅速冲了上去。
哭声越来越强烈,魏卿本就濒临极限的意识在这股悲恸中摇晃起来。
这份不久前带给她一线生机的力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远处可赏花闻香,靠近却反而会伤及自身。
魏卿的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该死……已经到极限了吗?
明明,明明马上就快到了!!
魏卿的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甘,身后的黑影猛地加快了速度,看来是要一举将她活捉。
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魏卿划破那条已经被烧到几乎没有痛觉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挥臂甩出,血珠在空中化作千百道纤细血针,向身后倾泻而去。
领头的黑影见此猛地顿住身形,抬手在身前合十,猛地呼出一口气,在炁的加持下化作一道强风,将魏卿甩出的血刺尽数震开。
这一击看来效果不佳。
但却为她争取到了一瞬间的喘息。
划开的伤口没有再渗出鲜血,魏卿的双眼霎时变成猩红一片,浑身的血管都传来强烈的不适感,濒临崩溃的心脏也再度开始发疯般地跳动。
她用能力控制了自己血,进而影响自己的心脏。
当筹码全部用尽,她选择将自己的命押上了赌桌。
赌一把,只要能将东西送回本家,哪怕死也值了!!
领头的黑影看见再度雄起的魏卿,轻笑一声。
“呵,竟然用御水的能力来强行御血维持心脏的跳动吗?我开始有些钦佩这个家伙了。”
“但可惜,既要分心使用能力,还要抵抗强行御血带来的痛苦,她的身体在到达目的地前就会崩溃的。”
“仇恨会给人带来超乎想象的力量,所以队长,你还要继续玩儿下去吗?”
身旁一同追击的同伴听着耳边的越发清晰的哭声开口提醒道。
“我们已经超过安全距离太多了,如果继续深入,恐怕……”
“没有关系,吕家人今天不会有心情理会村子外面的事情的。”
队长一边追逐,一边听着那哭声露出一抹享受的笑容。
“啊,真是软弱啊,不过是一个死人,竟然就要倾注这样强烈的悲恸,真不理解这样的家伙当年是怎么敢和我们的先辈为敌的。”
“队长,不要太骄傲了。”
另一个队员也开口提醒道。
“那位大人的任务是活捉那个女人,如果您再不收敛您的玩心的话。”
队员的眼中闪过一抹癫狂的杀意。
“我会杀了你,带着你的首级收下你的一切哦。”
“呵……”
队长同样报以戏谑的目光,语气讥讽道。
“那就试试吧,等这次任务结束,赌上我的性命,和,你的身体。”“呵哼哼,三岛君,我可是很渴望呢,像你这样久经锻炼的身体,味道一定会比那些庸碌的家伙美味多了吧!!”
“队长!”
最初开口的那位队员沉声打断了队长的癫子发言。
“前面,有人。”
……
吕家村的位置很偏僻也很隐秘,在连绵山丘的环抱当中。
不过吕家村的基础建设很到位,从外界通往吕家村的路早几十年前就已经是平整的水泥路。
魏卿起初并未从最正规的入山路进山,为了借助环境和山里的水汽牵制敌人,她选择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直接进山。
不过即使是走直线,也还是会和蜿蜒的马路有所交错。
魏卿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连绵的空旷,一辆平平无奇的商务车在水泥马路上行驶。
车上的标记让魏卿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要求援吗?
此前在逃亡本家的路上,魏卿曾无数次有向这个官方组织求援的机会。
但,她最后统统放弃了。
她无法信任哪都通,也无法信任除了本家以外的任何组织。
她手里的东西太过重要,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甚至连本家都不在魏家的信任范围之内。
魏家在圈子的角落里隐藏了上百年。
不曾联系本家。
不曾与其他圈里人交往。
甚至就连公司发现他们的存在,也是在五年之前。
想到这,魏卿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魏家平平安安隐藏了数百年,结果被公司找到之后不到五年就被他们躲了数百年的家伙找上了门。
很难不让人怀疑,公司在其中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思虑间,魏卿忽觉背后一寒。
根本来不及躲闪,一道漆黑的炁锥径直刺穿她的右腿。
剧烈的痛感让魏卿瞬间清醒。
怎么会!!
那件魏家保护了数百年的东西有种神奇的能力。
它可以令持有它的人拥有御水的能力,这里的水不单单指纯粹的水,水汽,持有者自身的血液,也算在可以被驾驭的范畴之内。
此前魏卿将血液化作血刺,利用水汽来拖慢追击者的速度,都是在利用那件东西的力量。
而且直到此刻,那件东西也依然在正常运作着。
她仍能将周身的水汽化作自身感知的延伸。
可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的感知里,那些追击者明明还在很远的距离之外,也不曾感应到有远程武器袭来。
为什么,她的身上还是中了招。
“额……”
又来了,又是一道炁锥突然出现,刺穿了她被烧烂的左臂,而且弄断了她的骨头。
魏卿的意识在剧痛中即将到达清醒的极限。
终于,越发模糊的视线注意到了那些炁锥的来源。
一枚此前从未浮现黑色眼睛的标记,应该是当初被他们靠近,贴身战斗时打上的。
可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魏卿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她最不能接受的可能。
自己豁出一切的亡命奔逃,在那些追杀者的眼里不过是一场颇为有趣的狩猎游戏,他们享受追猎的过程,享受魏卿一次次的垂死挣扎,享受魏卿在离希望最近的时候,将一切抬手摧毁的那份愉悦。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他们的笼中之鸟了吗?
不……不不不!!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明明只差一点点……
明明马上就要回到本家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离得这么近,本家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异常啊!
魏卿双眼流出血泪。
无法为家人复仇的绝望在这一刻终于被吕家村里传出的哭声引爆,她的炁在一瞬间崩溃,被御水能力加速的心跳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在最后的时刻,怀抱着不甘的魏卿于昏迷中看到不远处那辆哪都通的商务车停下了。
他们发现自己了吗?
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辆车虽然离得不远,但身后的追杀者却离她更近,而她已经无法再靠御水的力量拖延追杀者的速度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不远处,商务车的车门缓缓打开。
一个高高瘦瘦,看起来手无腹肌之力的老头从车上走了下来。
背后,苍劲有力的凡夫俗子在风中飘荡。
老人看向魏卿的方向,微蹙的眉宇间凝聚出一抹疑惑。
刚刚那股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股,蛟龙御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