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没想到苏昊铭会问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苏师兄,你这是在考我?还是想让我交投名状?”
“你可以不回答。”苏昊铭平静地回应,“但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会基于我的判断。如果你的价值仅限于带路,那么等到了地方,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张远的价值,在于他的情报。如果他不提供,苏昊铭就会将他视作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
张远的笑容收敛了。他蹲下身,仔细看着那张名单。
“钱长老……这个人可以。老狐狸一个,但确实和王坤有死仇。不过他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不会动。”
他手指划过另一个名字:“赵副堂主,不行。这人胆小如鼠,只会夸夸其谈,真让他上,他第一个缩回去。”
他又指向一个:“戒律堂的孙执事?呵,他就是王坤的人,专门负责钓鱼的。柳师妹,你的情报网该更新了。”
柳若曦的身体微微一颤。
张远的手指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外事堂,李修。一个筑基后期的执事。”
“他?”柳若曦不解,“他只是个边缘人物,在宗门里毫无影响力。”
“没错,正因为他是边缘人物,所以才安全。”张远解释道,“而且,我知道他一个秘密。他一直在偷偷豢养一种叫‘寻风雀’的妖兽,用来和宗门外的散修传递消息,倒卖些宗门里不入流的丹药符箓。这只鸟,速度极快,而且能规避宗门的巡山禁制。”
苏昊铭立刻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消息传出去?”
“传给谁?怎么传?传什么?”张远反问,“直接告诉钱长老,王坤要叛乱?他只会当成是笑话,或者一个陷阱。”
“不。”苏昊铭摇头,他的思路已经清晰起来,“我们不求救,我们只‘分享’一个情报。”
他看向张远和柳若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就告诉钱长老一件事:王坤正在图谋‘碧眼金睛兽’的兽卵,准备勾结‘万毒门’。我们不需要他相信,我们只需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然后呢?”柳若曦追问。
“然后,”苏昊铭的目光转向密林深处,那里是张远所说的兽巢方向,“我们去给这颗种子浇水施肥。我们去阻止王坤,或者说,去破坏他的计划。不需要成功,只需要把事情闹大,大到他无法掩盖。”
张远凝视着苏昊铭,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疯子。”
一个筑基带着两个累赘,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反水的叛徒,竟然要去主动招惹一个元婴长老。
“当猎物,是十死无生。当猎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苏昊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了些许力量的身体,“王坤现在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或者在某个角落里苟延残喘。这是我们唯一的时间差。”
他做出决定:“柳若曦,你负责准备传讯的内容,要写得模棱两可,让钱长老自己去猜,自己去验证。张远,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碧眼金睛兽’的巢穴。元子渊……必须尽快让他醒过来。”
计划已定,木屋内的气氛瞬间从绝望的死寂,转变为一种疯狂的亢奋。
张远深深地看了苏昊铭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们疯一次。不过说好,一旦事不可为,我会自己逃命。”
“可以。”苏昊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走到元子渊身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现在,他们这支由重伤员、叛徒和阴谋家组成的临时队伍,将要主动踏上那张名为“青玄宗”的棋盘,去挑战那位手握棋子的元婴大能。
那股狂暴而混乱的气息,并非灵力,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神魂撕裂后的疯狂。元子渊的双目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血色的混沌,他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支撑着身体的另一只手则死死抠进了身下的茅草堆。
张远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整个人紧贴在门框的阴影里,他从元子渊身上嗅到了死亡和毁灭的味道,这比面对王坤的威压更让他心悸。
“元子渊!”柳若曦轻呼一声,向前踏了一步,却被苏昊铭抬手拦住。
“别过去,他现在谁也不认识。”苏昊铭的告诫很轻,但字字清晰。他没有去看元子渊,而是死死盯着张远,防备着这个临时盟友任何可能的异动。
元子渊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焦距,直勾勾地锁定了站在阴影里的张远。
“……敌人。”两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下一刻,他竟真的试图拖着那柄比他半个身子还宽的重剑站起来。剑身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但他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刚刚站直一半,便猛地向前一躬,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喷了出来。
“呵,就你这副鬼样子,还想杀人?”张远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下来,他看清了元子渊的状况,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的挣扎。他的言语里重新带上了惯有的刻薄,“省省力气吧,不然王坤还没找到你,你自己就先死在这了。”
“闭嘴!”苏昊铭和柳若曦同时呵斥。
苏昊铭快步走到元子渊身边,不顾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血气和混乱的神魂波动,一把按住了他想要再次起身的肩膀。“是我,苏昊铭。看清楚!”
元子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混乱的血色中似乎有了一丝挣扎。他缓缓抬头,混沌的视线在苏昊铭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没死?”
“我们都没死,但快了。”苏昊铭言简意赅,指了指门口的张远,“他是张远,孙长老的心腹,现在是我们的‘盟友’。王坤在外面,元婴期,我们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