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谁还能不明白?要知道,这其中既有皇后的面子,又有胡惟庸这位前任丞相的威望,再加上胡馨月这位新晋太子妃的身份。
三位重量级人物的面子加在一起,何况这又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她们怎么可能不全力以赴?
于是,四位来自坤宁宫的资深女官,正式开始了在胡府的教学工作。
从行走、见礼、说话,到操持宫内事务,无一不教。
可以说,马皇后其实早就想提前培养胡馨月了。
胡惟庸这次来得正是时候。
毕竟,太子妃将来可是要成为皇后的,提前多学点,进宫后自然能把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否则,坤宁宫的女官哪是那么容易放出来的?
胡馨月的问题解决了,另一边的胡仁彬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如今的他,干脆效仿胡大老爷当年的做法,直接住到了田地旁边。
每天细心照料并记录着红薯田里的每一丝变化。
显然,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就是他爹给他的保命符和功勋表。
若是连这都不用心,那还不如早点一头撞死算了。
府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乡试的考卷也批改完毕了。
至此,乡试的成绩正式出炉,放榜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应天府府衙门口张贴出了大大的乡试榜单。
一队队衙役举着喜报,敲锣打鼓地前去报信。
这可是个有大好处的差事!不管去的是谁家,只要喜报上门,报喜银子就少不了。
若是不小心去的是大户人家,对方又特别高兴的话,仅仅一家的报喜银子,就足以抵得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每逢科举放榜之际,应天府衙内总要为送喜报一事争执许久,随后才是一阵忙乱的报喜行动。
然而,大多数考生仍习惯亲自到府衙门口查看成绩,毕竟等待已久,谁还能按捺得住呢?
一大早,解缙便带着书童来到府衙前,静静地等待着。
不久,两位文吏拿出两张一人高的红纸,涂上浆糊,猛地贴在墙上。
乡试榜单就此揭晓。
榜单一出,原本熙攘的人群顿时沸腾。
有人欢呼着跑开,想要回家分享喜悦;有人痛哭失声,恨不得当场与人争执;还有人挤到前面,想要看清榜单。
一时间,府衙门口乱作一团。
解缙聪明地早早赶到,站在了前排。
然而,当他看到榜单时,却愣住了——他竟然上榜了!这意味着他将进入会试和殿试,离金榜题名更近一步。
解缙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他并未认真备考,全凭底子答题,甚至有些题目答得随心所欲,只求不犯忌讳,未曾在意文风是否严谨。
没想到,竟真的中了!
随后,解缙发现陈近南并未上榜。
昔日在青楼庆祝的三人组,如今只剩他一人,心中不免感到落寞。
---
乡试成绩公布,应天城当天热闹非凡。
但凡家中有人高中,谁还会闲着?自然要邀请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一同庆祝。
毕竟,这对一个家族而言,无疑是跃升阶层、光耀门楣的大事。
暂且不提通过乡试后获得的举人身份所带来的官职和财富…
单单是能够参加会试,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要知道,若是会试再能上榜,那至少也能捞个同进士的荣衔。
尽管同进士常被人轻视,犹如妾室般不被看重,但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身份啊。
在小县城里,这样的身份足以当上县令,即便是放在中等县份,也能稳坐县丞之位!
所以,这样天大的喜事,不庆祝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因如此,整个应天府乃至大明各地,都沉浸在一片疯狂的欢庆之中。
至于那些落榜的考生?
既然已经考试失利了,难道还要主动去得罪人吗?
自然是关起门来默默疗伤。
然而,在这片热闹的庆祝声中,唯独解缙家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儿啊,你…你…你…你这到底是怎么考上的啊!”
看着眼前这位刚刚取得举人功名的神童儿子,解父的表情异常复杂。
眼中透着欣慰,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首次参加考试便接连通过童子试和乡试,这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但也感到头疼,原本他只是想让儿子去体验一下考试的氛围,认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谁知儿子竟如此莽撞地闯了过来。
更多的则是迷茫,接下来该怎么安排这孩子呢?
此时的解缙正难得地享用着母亲亲手做的酱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听到父亲的问话,他茫然地抬起头。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随便糊弄过去的!”
解缙的这番话,幸好只是在自家人面前说说,否则不知要让多少学子气到吐血。
然而,在场的这些人却心知肚明,这的确是解缙的真心话。
因为解缙在乡试前根本没怎么复习,整天四处游荡。
家里的仆从、书童、跟班都一清二楚。
可偏偏就是这个完全不把乡试当回事的人,在这场人人叫苦连天的乡试中脱颖而出。
这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未来的事情暂且放一边。
眼下既然儿子已经拿下了举人功名,那就先好好庆祝。
至于会试,这科考也行,如果觉得年纪小把握不足,下一科也并非不可。
哈哈,通过乡试了,就是这么豪横。
解缙看着自家父亲那副疯癫的样子,实在不忍直视。
他不敢多言,甚至连表情都不敢流露。
否则,等待他的必定是一顿毒打。
无论你是神童还是才子,在怒火中烧的老父亲面前,也不过是个“逆子”罢了。
不过,解缙此刻也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原本的三人组,因方孝孺的落榜,自然无法再聚。
如今陈兄似乎也未上榜,以后再见,不知何时了。
一时间,年纪尚轻的解缙,竟有些感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标和胡馨月的婚事越来越近。
胡府的风头自然越来越盛。
对胡大老爷来说,这种风光他其实并不想要。
毕竟毫无用处,还惹得众人将他视为眼中钉。
但实际上,他无法堵住别人的嘴,也无法压制别人的羡慕之心。
因此,他除了自己生闷气外,毫无办法。
局势果然在愈演愈烈中愈演愈烈。
甚至到最后,连当朝左丞相李善长,无论名声、地位、职权都比胡大老爷略胜一筹,都不得不服软。
倒不是说李善长对胡大老爷俯首称臣。
而是在朝堂上,面对胡大老爷那些最亲近的门生故旧,看在胡大老爷的面子上,多多少少会照拂一二。
不那么针对,偶尔还能照拂一二……
哪怕仅仅如此,就足以让不少人羡慕不已。
要知道,作为当朝左丞相,肃清朝堂上不同的声音,乃是丞相的本职。
哪怕不能做到全部,但要让自己的这一派声音最大,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否则,这丞相怕是当了个寂寞。
可如今,哪怕是李善长,也得多少给胡大老爷一点面子。
不过,找不了胡大老爷的麻烦,要给胡大老爷面子,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至少,那浙东的杨宪,这段时间上蹿下跳得不是很厉害嘛。
这要是不弄一下,岂不是有些不安稳?
说到杨宪,身为浙东人,他可谓是江浙士子的代表。
面对李善长一系淮西勋贵的强势和咄咄逼人,杨宪同样奋力反抗着。
固然在朝堂高层,浙东、江浙联合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够。
在官场的中低层,许多来自江浙的士子凭借显赫的家世,接连通过科举进入仕途。
杨宪如今正是这批人的领袖。
尽管他名义上仍位居李善长之下,担任右丞相,但右丞相的地位与职权并不低。
杨宪一心想要扳倒李善长,因为在他看来,李善长是他前进路上的唯一障碍。
一次散朝后,杨宪向朱元璋进言,称李善长才能平庸,不足以胜任丞相之职。
朱元璋听后,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失望。
他本意是让杨宪制衡李善长,但对李善长的能力,朱元璋从未怀疑,满朝文武也无人质疑。
李善长若无真才实学,又怎会多年来一直受到朱元璋的重用?杨宪若想对付李善长,本无可厚非,但他以能力不足为由,却显得拙劣,令朱元璋不悦。
毕竟,若连如何整人都不得要领,又如何在官场立足?
杨宪的不断针对,自然传到了李善长的耳中。
---
“李相,杨宪如此嚣张,您难道不打算管管?”
“李相,下官知道您一向宽宏大量,但有些人,实在不值得您如此宽容。”
“杨宪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您即便放过他一次,他日后必定会再次反咬一口。”
李善长坐在韩国公府的书房中,手捧茶杯,静静听着亲近下属的劝谏,脸上却毫无波澜。
良久,待众人发表完意见后,他才放下茶杯,沉声道:
“其实,自陛下任命杨宪为右丞相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与他之间,势同水火!”
“表面上,我们为权势争斗,朝堂上你来我往,但实际上……”
“你们心里都明白,我从未让你们全力出手!”
“因为,只要我们全力出击,杨宪必败无疑,根本不可能在朝堂上立足!”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场众人,既有来自淮西的同乡,也有李善长逐步招揽的学生门生。
可以说,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这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李党”!
甚至连胡惟庸丢下的一帮他嫌弃不已、认为阻碍了他躺平大业的门生故旧,李善长也收纳了许多。
因此,论真正的实力,李善长这位左丞相,无疑是当朝第一。
只不过他未曾显露得太明显,以免朱元璋和其他人察觉罢了。
而今天,李善长终于要揭开自己这番作为的真实意图了。
“老夫从一开始便明白,杨宪是陛下特意扶植起来与老夫对抗的。”
“身为丞相,若真的在朝堂上一言九鼎,那陛下的日子便难以安宁了。”
“因此,陛下需要臣子们,尤其是为首的臣子们相互争斗。”
说到这里,李善长得意地抿了一口茶,也给了下方的下属们一些反应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