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南溪沉默了好一会儿,嘴,终于张开了。
盛恩逸抓着勺子的手看似很稳,其实,一直在微颤。
他都打定主意,如果南溪再不吃东西,他就是嘴对嘴,也要强硬给她喂下去。
徐四叔已经倒下了,他接受不了南溪再出任何一点点状况。
盛恩逸就这般,微颤着手,一口一口喂南溪喝完了整碗粥。
其间,南溪的视线,隔着玻璃,一直定在IcU中的徐僖元身上。
医生说,如果患者24小时内还不醒,凶多吉少。
那根倒塌的架子,不仅让他的背部30%烧伤,还造成了脾脏破裂。
昨天的手术一直做了七八个小时,才结束。
南溪做梦也没想到,徐僖元竟然为了她,连命都不顾。
她现在对徐僖元的感情,极其复杂。
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幻境中,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特别不真实。
盛恩逸知道,她这是典型的创伤应激症。
感情上处于一种回避和麻木的状态。
除非徐僖元醒过来,否则,她没办法走出来。
“昨天你救的那个小女孩,她的家人想来感谢你,你要见一见他们吗?”
盛恩逸试图转移南溪的注意力。
但南溪摇摇头,“见就不用了,当时那种情况,是人都会选择那么做。”
盛恩逸苦笑一声。
怎么可能是人都会那么做?
他看了监控,当时,周边不是只有南溪一个人。
可最后,只有南溪选择了返回去。
若不是这样,徐四叔他也不会……
没有听见回复,南溪转头,盯着盛恩逸看了好一会儿,“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南溪摸摸他憔悴的眉眼,“可我感受到你在生气。”
“……”盛恩逸深吸一口气。
昨天,他的确有过一瞬间,气南溪不顾自己去搭救别人。
可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
那也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他知道南溪不会选择见死不救。
因为,这才是他的南溪啊。
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么的……让他放不下。
他都不敢想,若没有徐四叔,南溪真的出事,他会变成什么样?
大概,会疯掉吧。
“南溪,答应我,下次先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你要时时刻刻记着,我,还有宝宝们在等着你回家。”
南溪眼睫微动,事情发生时,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选择。
根本没有给她太多反应时间。
她脑子此时还是木的,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极其模糊。
只剩下徐僖元义无反顾扑过来的那一瞬间。
“好,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以自己为重。”
说完,左右四顾了一下,“妈呢?”
盛恩逸:“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我刚让她先去睡一觉。”
柳悦宁看似一切正常,昨晚就陪在南溪身边,一声不响。
等盛恩逸早上跟她说话时,才发现她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妈一定被吓坏了。”
南溪此时也忽然回过味来,昨天若她真的出事,不说盛恩逸,就是妈妈和外公外婆他们,又该怎么办?
“所以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南溪,我的心脏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禁不起你这么吓。”
南溪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再也不让自己涉险。”
她不后悔救那个小女孩。
但她后悔当时没有再警醒一点。
如果她警醒一点,徐僖元就不会为了救她而出事。
是她的错。
吃过午饭,徐僖元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医生们进IcU又进行了一次仔细的检查。
出来后,脸上的表情稍缓。
“他的求生意志很强烈,目前各项指标都在缓慢回升中,乐观估计,最早下午,最迟今晚,他一定能醒,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终于听到了一点好消息,南溪强撑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顿时有点恍惚。
“我抱着你睡会儿,你也不想四叔醒来看见你顶着两个熊猫眼吧。”
“那他醒了,你一定要叫醒我。”
盛恩逸把她揽进怀中,轻声道:“我会的,睡吧。”
没几分钟,怀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盛恩逸这才偏头,珍而重之地吻在她额头。
其实,他也一天一夜没睡了,但他不敢睡,他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南溪和四叔被大火包围,头上,着火的架子倒下来的画面。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处在危险中。
而那一刻,他不在他们身边。
他无比后悔,昨天早上为什么要接那个电话?
为什么要放弃跟他们一起去亚超的计划?
差一点……
他就同时失去他们两个了。
这种又悔又恨的感觉,不断撕扯着他的心,啃噬着他的骨。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南溪说是睡,但心里有事放不下,其实睡得也不太安稳。
有人轻触她脸颊时,她就醒了。
一睁眼,对上柳悦宁泛红的眼眶,“妈妈。”
柳悦宁摸摸她脑袋,“这样睡,你和小逸都不舒服,去床上睡吧,这里我守着。”
盛恩逸:“妈,没事,我抱着南溪,更踏实。”
他知道南溪肯定不愿离开IcU门口。
南溪直起身,捏了捏盛恩逸的胳膊。
果然听见他暗暗吸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把你胳膊压麻了?”
盛恩逸上下晃了晃胳膊,“没事,你看,好着呢。”
南溪看破不说破,从他怀里退出来,但跟他十指紧扣,两人并排着靠坐在椅子上。
“妈,你脸色不好,再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柳悦宁转头,看了看IcU里,因为背上大面积烧伤,徐僖元只能趴在床上。
只露出半张苍白到极点的面容。
她心口又涩又痛,“没事,让我睡我也睡不着,还是一块在这儿等着吧。”
“嗯,好。”
南溪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再劝她。
柳悦宁坐了一会儿,见盛恩逸和南溪都闭眼小憩。
她站起身,走到隔离玻璃前,双手贴在玻璃上,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很久都没有动。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现。
比起分开的这二十年,那短短三年多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徐僖元这么做,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