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舒绾仍旧半信半疑,她抿了抿唇角,“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帮着谢青岑那个臭小子瞒着我和老谢?”
“齐冲,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一点都不像从前那样懂事。”
曾舒绾说到伤心处,还略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但手却还是紧紧地抓着户口本不放,唯恐齐冲一个箭步冲上来抢走似的。
齐冲抿了抿唇,神色愈发的无奈。
老夫人明明都已经七十多岁,但这性子却好似还停留在了年少,且近些年,是越来越顽劣了。
隐隐有朝老顽童方向发展的趋势。
但又有什么办法,老董事长宠着,谢总宠着,老夫人这一生是真的没有经历过什么难处。
若说有,那么也就只有早些年大小姐被赶出谢家那一桩事情了。
不过也幸好,老夫人顽劣归顽劣,人却还是明事理的。
齐冲深吸了口气,他抬眸,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老夫人,你严重了。我一直都铭记着老夫人对我的恩情,当初要不是你和老董事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我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他出身不是很好,是真正的从山窝窝里飞出来的大学生,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
他父母都是农民,虽说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但是供他上大学却仍是有些困难。
不过他争气,靠着父母给的学费,靠着自己半工半读,也算是坚持到了大三。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就在他大三那年的暑假,去城里打工的父亲因一场车祸而猝然离世,而就在他急着要为父亲打官司寻回公平的时候,母亲却又确诊了肾衰竭。
一个至亲的离世,他还尚未从悲痛中反应过来,就要再次面对母亲的离世。
因为他家那时候根本就没钱去治疗母亲的疾病,而造成父亲车祸的赔偿对母亲的病也根本就支撑不了几天。
齐冲就算再厉害,再有能力,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还没有走出校园的学生。
生活和家庭的双重重担压垮了他的脊梁,他不能放弃母亲,他已经失去了父亲,怎么能再失去母亲。
那段时间的齐冲真的可以算是一根竹竿般瘦弱,几乎风一吹就倒。
就在他做好了要放弃学业,去社会打工赚钱给母亲治病的时候,他遇上了老董事长和老夫人。
老夫人对他起了怜悯之心,而老董事长则看重了他的能力和脾性。
恰好他那时的处境很符合谢氏慈善的条件,所以老董事长和老夫人顺理成章地资助了他。
不仅帮忙治疗他的母亲,还帮助他完成了学业。
可以说,齐冲能有今天,绝对离不了曾舒绾以及谢青岑的父亲,也就是谢老董事长的帮助。
齐冲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几乎是在一毕业,就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干进入了瀚飞。
没有靠任何人,一步一步从一个普通的职业成长到谢青岑的贴身助理。
甚至曾经还是谢青岑父亲的左膀右臂。
这也恰恰说明,谢青岑的父亲还是有些眼光在身上,但可能不多。
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只要瀚飞不倒闭,那么齐冲是绝对不会离开,也不会背叛谢家的。
齐冲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眸色平静中隐含着一抹感恩之意。
没有一丝一毫在瀚飞和生意场上的攻击性。
然而,曾舒绾却还是有些不买账,倒不是她不相信或者怀疑齐冲,而是现在,她是真的想弄清楚,她那个过门的儿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并不存在的泪水,继而看向齐冲,“既然如此,那你就让我见一见那个臭小子的结婚对象,让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齐冲闻言,神色瞬时犹豫了起来。
但没过几秒,他便坚定地朝曾舒绾摇了摇头,“对不起老夫人,谢总在我过来之前,再三叮嘱,不允许你去打扰阮小姐。等时候到了,他自然会亲自领着人来见你。”
“齐冲!”曾舒绾立即收起了脸上的委屈,眼含不悦,“你刚刚还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变,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竟然还敢拦着我了?”
曾舒绾直起脊背,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略有些老花眼的她定定地盯着齐冲。
气愤的唇角都绷直了。
齐冲了解曾舒绾的脾气,他低头望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朝曾舒绾微微一笑说,“老夫人,但现在谢总才是我的老板。而且距离民政局下班的时间仅剩下一个小时不到,你要是再不放手,谢总今天很可能就领不了结婚证。”
“万一谢总的女朋友因此而生气,不要谢总了。那老夫人你要抱孙子的事情,岂不是又要遥遥无期了。”
曾舒绾脸上的怒火顷刻间停滞,她抿了抿唇,抓着户口本的力道隐隐有些松懈。
齐冲见此,他默不作声的笑了下,然后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眸泛起一抹精光。
他嗓音温和地说,“我们都清楚谢总的脾气,他骨子里的执着可是随了你和老董事长。况且,老夫人你是不相信谢总的眼光吗?”
曾舒绾瞬间沉默了。
谢青岑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不怎么听话,心思也是从小就深沉,但他的眼光却是很值得人相信。
从小到大,在大事上,谢青岑可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曾舒绾倏然叹了一息,她抬手,将手中的户口本递给齐冲,“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人送过去。”
“还有,别忘了提醒那个臭小子,让他尽快的将人给我带回来。”
齐冲上前拿走曾舒绾手中的户口本,仔细地收好,继而点头说,“好的老夫人,我一定会提醒谢总,绝对不会让他忘了这件事。”
曾舒绾,“嗯。”
齐冲朝曾舒绾微微弯了弯身,然后转身,抬步便准备离开老宅。
边走边抬手看时间,同时还在心里计算着路上所需的时间,到底要不要更改一下路线。
免得让谢青岑久等。
然而,就在他走到老宅的门口时,身后的曾舒绾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出声,“对了,过几天我要在家里设一场家宴,专门招待傅家的那两个孩子,你别忘了将这件事告诉谢青岑。”
“可千万不要让他迟到,这可是那两个孩子第一次来谢家。”
末了,曾舒绾似是不放心,特意加重的语气叮嘱,眼神中跳跃着期待。
不难看出,谢青姝离开谢家乃至她去世的这些年,曾舒绾的心中有多思念,有多遗憾。
齐冲脚步微微一顿,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他转身,却是沉默了下来。
显然,他想起了前几天,傅砚辞来瀚飞寻谢青岑帮忙时的态度,那样的一个人,哪里值得老夫人如此费心。
还有这些日子,傅砚辞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桩桩件件都已经传进了谢青岑的耳朵里。
他的卑劣,根本就无所遁形。
可到底还是谢家的家事,况且谢青岑之所以要假装原谅傅砚辞不也正是因为老夫人的心结吗。
齐冲轻轻抿了下唇角,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
……
另一边,阮流筝一离开银行,她就给谢青岑打去了电话。
不出意外,手机里的铃声没有响过三秒,就被对面的人接听了。
阮流筝一边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出银行的停车场,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
许是心有灵犀一般,她不出声,对面的谢青岑也没有出声。
此时,谢青岑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他面前是华国乃至国际都有名的珠宝店的店员。
自接到阮流筝的电话的那刻起,他就已经猜到了阮流筝的心思。
他唇角微勾,抬手制止了珠宝店店员的介绍,继而起身,不紧不慢地来到落地窗前,深墨色的眸底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谢青岑并不急着出声,他在等,等着阮流筝鼓足勇气,等着阮流筝自己说出目的。
哪怕他心里急躁得要命,可面上却并不显露分毫。
左右事情都已经确定了下来,他有的是时间陪阮流筝绕圈。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莫名的静默。
透过两部手机,相隔甚远的两人被联系在了一起,通过听筒,传来彼此的呼吸声,就仿佛对面的人就在身边一样。
终于,不知过去了多久,阮流筝静下了心,她目视着前方,淡粉色的唇瓣间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一双清冷的杏眸中满是坚定。
从看见外公的那封信,从刚刚遇见冯竹漪和白浣清,阮流筝的一直飘忽不定的心便确定了下来。
她无比明确地知道,也许这样做很草率,也许会与外公留下遗嘱的初衷相违背,但没有什么事情比拿回属于阮家的东西更重要。
那是外公外婆奋斗了一辈子的产业,不仅仅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那样简单。
嘉禾包括被白序南和冯竹漪使计夺走的老宅,不仅对外公外婆,包括母亲,都有极为非凡的意义。
她不能再容许白序南他们玷污了。
她必须要将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让嘉禾重现往日的辉煌,让外公外婆,还有母亲,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阮流筝轻轻抬起眼眸,语气清醒而理智。
她启唇说,“谢青岑,结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