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海风卷着咸涩的湿气,拍打在山坳四周的禁制光幕上,发出低沉的呜咽。那原本只是翻滚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然聚拢得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海天之间,将最后一缕星光也吞噬殆尽。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自九天之上弥漫开来,笼罩了整座荒岛,乃至周遭百里海域。
山坳之内,苏辰依旧盘膝而坐。他周身灵雾缭绕,五行衍天诀运转到了极致,丹田气海之中,那五色道台光华大盛,其上铭刻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自行流转,吞吐着外界涌入的磅礴灵气。不过短短数个时辰的调息,他先前消耗的灵力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隐隐还有精进。这陌生海域浓郁的天地灵气,以及那丝丝缕缕混杂其间的玄奥气息,对他而言,不啻于洞天福地。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种修为飞速增长的快意中时,一种莫名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心底升起,紧接着,他体内的五行混沌灵根竟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又像是在回应着某种天地间的至大威严。
“嗯?”苏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神光一闪即逝。他豁然抬头,望向那片漆黑如墨的苍穹。
只见浓厚的云层深处,有点点紫色的电芒如灵蛇般游走不定,初时还只是零星几点,转瞬之间,便已连绵成片,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那声音虽轻,却像是直接响彻在人的神魂深处,带着一股毁灭与新生的矛盾气息。
“这是……劫云?”苏辰心头一凛,面色微变。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源自天道,专门针对他这五行混沌灵根的劫罚意志,此刻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汇聚、增强。原本他还以为,至少能有数日,甚至十数日的准备时间,待他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寻一处更为稳妥之地再行渡劫。
未曾想,这金丹之劫,竟会如此突兀地提前降临!
是因为此地灵气太过浓郁,让他修为进境太快,从而提前引动了劫数?还是因为他这五行混沌灵根本就为天地所不容,一旦达到某个临界点,便会立刻招致考验?
苏辰不及细想,那天空中的劫云已经积聚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乌云翻滚奔涌,如同墨汁在宣纸上迅速晕开,其范围之广,几乎覆盖了他神识所能探及的全部区域。云层之中,紫电交织,雷鸣隐隐,一股煌煌天威,沛然莫御,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即便隔着重重禁制,山坳中的草木也在这股威压下簌簌发抖,低垂了枝叶。
玉佩空间之内,竹屋床榻上的冷月寒,虽然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但她那苍白的玉容上,秀眉却不由自主地紧紧蹙起,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唇角逸出一声轻微的呓语,带着几分不安。
苏辰瞥了一眼胸前玉佩的方向,心中牵挂,但眼下,他已无暇分心。
逃避?在这天威之下,又能逃往何处?
这片陌生的海域,危机四伏,他不可能带着重伤未愈的大师姐四处奔波,去寻觅那虚无缥缈的“安全之地”。
既然劫数已至,那便唯有……正面迎击!
苏辰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方巴掌大小的阵盘,通体黝黑,其上铭刻着繁复的金色纹路,正是他先前在宗门用大量贡献点换来,准备用作压箱底手段的“四象御雷阵”。此阵虽非专门为渡劫所设,却也能极大削弱雷霆之力。
他双手掐诀,灵力涌入阵盘之中。阵盘光芒微闪,旋即化作四道流光,分别射向山坳的四个方位,而后隐没于地底。紧接着,他又取出了数件防御法器:一面刻有玄龟图案的厚重盾牌“玄甲盾”,一件散发着柔和水光的蓝色内甲“碧水蚕衣”,还有数张高阶防御符箓。
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的积攒,此刻毫不吝惜地一一激发,布置在自己周身。他明白,寻常金丹修士的劫雷,或许一道玄甲盾便能抵挡一二。但他这五行混沌灵根引来的天劫,威力定然非同小可,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做完这一切,苏辰盘膝坐回原处,双手结印,五行衍天诀再次运转。不过这一次,他并非单纯吸纳灵气,而是开始调动体内已经圆满的筑基道台。五色神光自道台上升腾而起,在他体内经脉中奔流不息,按照金、木、水、火、土相生的顺序,循环往复,每一次循环,他的气势便凝练一分。
他知道,这金丹之劫,不仅仅是对他肉身与灵力的考验,更是对他道心与意志的磨砺。
五行混沌灵根,吸纳灵气速度远超常人,能修炼五行属性所有功法,威力倍增,这固然是逆天的机缘。但也正因其“混沌”二字,使得五行之力在他体内并非总是那么泾渭分明,圆融如意。尤其是在这种即将突破大境界的关头,五行之力激荡,若掌控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灵力失衡,反噬自身,形成心魔。
他必须在这雷劫降临的压力之下,彻底理顺体内的五行流转,达到真正的五行归一,混沌初开的境界,才能顺利凝结金丹,并且真正驾驭这异变后的灵根。否则,轻则渡劫失败,修为尽毁,重则便会如古籍中所记载的一些贪功冒进之辈一般,心魔丛生,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那潜藏于血脉深处的“玄冥追魂印”,此刻也因外界天威的引动而蠢蠢欲动,散发出幽冷的寒意,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这也是一种心魔的引子。
苏辰缓缓闭上双目,心神沉入一片空明。外界的雷声,风声,海浪声,尽数摒弃于脑后。他的意念,完全集中在了丹田气海之中,那座五色斑斓的道台之上。
金之锐利,木之生机,水之润泽,火之炽烈,土之厚重。
五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力量,在他的引导下,开始尝试着更为深层次的融合。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但苏辰别无选择。
“轰隆!”
就在此时,天空中酝酿已久的雷霆,终于撕裂了厚重的云层!
一道足有水桶粗细的赤红色劫雷,带着焚毁一切的暴烈气息,如同一条狂怒的火龙,咆哮着从天而降,直指下方山坳中的那道渺小身影!
这第一道劫雷的威势,便已远超寻常修士金丹之劫的最后一击!
苏辰猛然睁眼,瞳孔之中映照出那赤红色的雷光,他的神情平静无波,唯有那挺直的脊梁,昭示着他宁折不弯的意志。
“来得好!”
他低喝一声,不退反进,体内土行灵力勃然爆发,厚重的黄色光华透体而出,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凝实的土墙。
与此同时,四象御雷阵的光芒骤然亮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虚影在山坳四周浮现,发出一阵阵咆哮,迎向那道狂暴的赤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