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没太听懂这句话,正巧厢房到了,小厮将行李放下后,四处张望几下,也没打算逗留。
他上下打量她几眼,突然一笑,一改方才不屑的姿态。
“我在兵署里快十年了,你有事就找我,我看你顺眼,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认你这个小弟。”
在别人的地盘,江昭嘴也甜。
“大哥如此豪爽,小弟也就不推脱了。”
那人轻扫了她一眼。
“行,你也别闲着,快将东西收拾好,等你们太子回来,多带他出去逛逛,没事就去草原骑骑马都行。”
江昭点头答应下来。
“多谢大哥。”
在她双手叉腰,对这堆行李犯难之际,并未看到小厮离开前,目光冰凉的扫视过厢房外的布局,将整个位置记下。
齐玄舟在正厅与几位将领商讨完要事,便在侍卫的带路下回到厢房。
他步伐极缓,站如孤松,一袭玄黑蟒袍将他衬托出一种近乎冷冽的矜贵。
身后几位常年在边疆驻军的老将连连点头,欣慰道。
“太子气度非凡,乃旁人不可及,定能成为继陛下之后的第二位明君!”
不少人由衷附和,都对齐玄舟方才的模样赞不绝口。
“听说当初的小公主还存于世上?想来定是龙章凤姿,昭慧显烈。”
老将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是啊是啊,圣上与皇后娘娘的孩子,再差能差到哪去?龙生龙凤生凤,我那孙子在京城,整日品茶听曲,连连国子监最后一名,没我当年一半风范,真是气煞老夫!”
不少老将上了年纪,聚在一起时常诉苦。
提起子孙,那更是停不下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生怕自己一生戎马打下的家业,在子孙手上落败。
千言万语只归于一句感慨。
“若我的儿女同两位殿下一般,家族兴盛指日可待了。”
听见这话时,江时叙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庄静娴踹了一脚才老实。
等众人走了,留下江家一家四口在正厅,江时叙瘫坐在藤木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
“王伯伯若是知道,在他孙子当最后一名前的整整五年,这个位置都是由江昭坐,会不会让他惊掉下巴。”
庄静娴看不惯他如此不像样的坐姿,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你王伯伯会不会惊掉下巴我不知道,但再这么对阿昭出言不逊,我能打的你筋骨寸断!”
.........
“殿下,厢房到了。”
侍卫将齐玄舟带到厢房后,手握长枪在门口守着。
“好。”
齐玄舟声线刻意压低,乍一听,旁人只会觉得他小小年纪,心性稳重,可若再听仔细些,就会察觉尾音的颤抖。
他表面云淡风轻,指尖却在衣袖中早早蜷缩起,捻着袖口内里,指尖泛白。
踏入房中后,将两扇雕花木门关上,齐玄舟双目紧闭,脊背松懈,久久未语。
江昭实在搬不动那些行李,可这次父皇铁了心要历练齐玄舟,要他多出去见见世面,学会人情世故,自立自强,所以连太监宫女都没让带一个。
无奈,她只能躺在床榻上等人回来,两人一同整理。
结果左等右等,她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却没人进屋。
“你在这做什么?”
江昭面露疑惑,看他满头大汗靠在墙角。
齐玄舟睁眼后垂着头,“害怕。”
“怕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江昭连忙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他连衣角都没沾上多少灰尘。
他缓缓摇头。
“不是,夫子曾讲,为君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可是我做不到。”
齐玄舟眼底升起迷茫。
“阿昭,我想我也许不适合当皇帝。”
自幼年起,他无论如何努力,也只能勉强跟上旁人的步伐,即便如何艰苦,也不敢停歇片刻。
江昭从包袱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丢给他擦汗。
“别乱想,你可适合当皇帝了!那个位置就是你坐的!”
“真的吗?可是阿昭…”
江昭伸手放在他肩上,好似在安抚,齐玄舟剧烈跳动的心很快平缓,只听见她说。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适合当皇帝的。”
“是…是吗?”
她猛猛点头。
“当然是!”
齐玄舟不当皇帝谁当?让她当?
江昭想到这个结果就头大,她父皇被困在皇宫一辈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门口。
她才不上这个当呢。
“你从前不挺好的吗?冷着脸的模样还挺唬人。”
齐玄舟疲倦垂眸。
“这是装的。”
他实在学不会,不想面对夫子失望的目光,只能装作一副君子的模样。
江昭“啧”了一声,看着他实在可怜,大发慈悲道。
“今日让你睡床,我睡小榻。”
.........
京城,皇宫。
一个暗卫打扮之人浑身是血,艰难禀告。
“圣上,匈奴假意投诚,早已在北庭故城安插眼线,待太子殿下进城后便一网打尽,全城屠杀!”
“什么!”
齐闻渊拍案而起,只觉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
“为何不将消息禀告给太子!”
暗卫重伤在地,太医匆匆赶来包扎。
“我们一行三人得知消息后,兵分三路,可只剩属下一人存活,属下是进京时才另外二人身死的消息…”
其他两个暗卫已死…那就是说,北庭故城内无一人知晓匈奴之计策,他们若要行事,岂不易如反掌。
阿昭和玄舟…
齐闻渊几乎是站不稳身子,要直直昏厥过去,苏敬安上前连忙扶住。
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下旨。
“宣晏为卿速速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