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隆河两岸,硝烟弥漫,战云低垂,一场决定数万人生死的血战,即将拉开帷幕。
越过京山防线的新湘军悍将彭毓橘和郭松林,此时正屹立在阵地前沿,凝视着对面新捻军的阵营。
良久,彭毓橘轻蔑地扯起嘴角,“捻匪再怎么猖狂,也只是流寇命,今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他身旁郭松林道:“打完仗正好回家过年!”一众新湘军将领皆颔首附和,目露杀机。这时,郭松林又想起了什么,他低声对彭毓橘说道:“曾帅说这次进剿,楚军也要参与。”听到郭松林说起楚军,彭毓橘就有些不以为然,他微微皱眉,轻蔑地冷笑一声,显然对楚军的参战并不看好,认为这会增添变数。他想无非是在一些界限模糊的地方玩花样,自己打快点,不给他们机会就没什么事了。
郭松林也是稍显讥诮,看看彭毓橘的反应,秒懂了他的想法,他深知楚军和新湘军之间素有罅隙,此番协同作战怕是难达预期。
而且,此次围剿,新湘军是主力,巡抚曾国荃已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务必将捻匪围困在钟祥的狭小区域,彻底干净的消灭。看看自己这边的军容,一水的原湘军老兵,悍卒,他相信这些人的服从性,自己指东他们绝对不会打北。
他正暗自思忖,彭毓橘已经下达了前军突击的命令。
他躬身告退,回到自己的前锋营指挥出击。
清军阵营中,新湘军与楚军的矛盾,恰似两股暗流,在这大战前的压抑氛围里,悄然涌动。
新湘军这边摩拳擦掌,同一时间,楚军营地也是动作频频。
楚军将领郭茂林正拍着胸脯向左宗棠立誓:“大帅放心,末将定叫捻匪堵在天门河边,让他们有来无回!”左宗棠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刘典。刘典上前一步,抱拳道:“大帅,此次进剿朝廷让我等助战,这战功…..“
左宗棠知道他的意思,湘军和楚军有嫌隙,这新湘军与湘军是一脉相承,到时候争功的事就难免,刘典这是在请自己拿出个方略,画出个道道,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于是,左宗棠伸手摸了一把胡须,说:“刘典,此次作战以围剿捻匪为要,战功自有公断,不可因内部分歧影响大局。”刘典点头称是。
这话说得是八面玲珑,但刘典却也心领神会。左宗棠说的话重点在以围剿捻匪为要,那只要有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的,至于战功,都督不是说了吗,自有公断。
于是,刘典躬身行礼道:“刘典愿率部为先锋,先挫捻匪锐气!”左宗棠赞许道:“刘典,你素来勇猛,此战关乎重大,切记不可莽撞。”刘典朗声应道:“末将明白,定当不负大帅所望。”
刘典正要转身离去,其弟刘星快步跟上。刘星悄声问道:“大哥,真有把握?”刘典望向新捻军方向,目露精光:“捻军虽悍,但阵势初立,必然有隙可乘。”刘星点头,又道:“那郭松林也不简单,他的人马可不好相与。”刘典冷笑道:“各为其主罢了。走,看咱俩兄弟这回怎么给捻匪一个下马威。”
兄弟二人快马奔至前沿阵地,这时就看见新湘军的阵地已经开始全军压上,战场上此时已是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刘典拔剑高呼:“楚军儿郎,随我冲锋,斩尽捻匪,保境安民!”刘星亦提刀附和:“今日之战,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楚军将士闻令,士气高涨,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楚军在刘氏兄弟的带领下,如猛虎下山,直扑新捻军侧翼。刘典身先士卒,剑指捻军旗手,所到之处,捻军阵脚大乱。刘星则率精骑绕至捻军后方,断其退路。两路夹击,新捻军侧翼瞬间溃散。
被新捻军围在核心的郭松林此时感觉到压力明显一松,知道有支援力量到了,于是,忙引新湘军发起了反冲锋。新捻军腹背受敌,血战不退,然清军火力猛烈,新捻军伤亡惨重。
战至紧要处,龚德树瞅准时机,率捻军黄旗军部队从侧面杀出,他红着眼睛,挥刀大吼:“兄弟们,今日是为咱们捻军正名的时候!” 黄旗军似下山猛虎,直插新湘军郭松林部军阵型缺口,将其刚发起的反冲锋生生打断。
战鼓惊天,尹隆河畔,新捻军铁骑如平地刮起了一阵沙尘暴,身穿黄色披风的黄旗军,如同黄沙汹涌而来,马蹄踏地,似要震碎这世间万物。捻军骑兵们个个红了眼,挥舞着寒光凛凛的马刀,直取新湘军阵地。
新湘军阵中,郭松林稳稳立马,望着那铺天盖地扑来的骑阵,嘴角勾起冷笑。他猛地一挥手,刹那间,洋枪队齐齐开火。清脆的枪声连成一片,尖锐的子弹呼啸而出,所到之处,捻军骑兵人仰马翻。一排排战马中弹,前腿跪地,将背上的骑兵狠狠摔下;鲜血飞溅,染红了河畔的土地。
然而,捻军知道这是生死之际,逃是死,前进还可生。他们拼命催动战马,前仆后继,硬是用血肉趟出了一条通向胜利的道路。
新捻军的这种打法,让以耐战着称的湘军也为之胆寒。
一名新湘军士兵,眼看着那由骑兵组成的龙卷风离自己越来越近,紧张得口干舌燥,心压开始不断的飙升,手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几次都没能将子弹装填入膛。
然后,他就突然看到了自己的手松开了子弹,枪也掉落在地,还在诧异,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黄色的龙卷风已经将他们笼罩了。
郭松林见势不妙,再想组织反击,奈何士卒已被先前的乱局吓破胆,哪还压得住,新湘军阵线硬生生被撕开一道口子,然后口子被扩大,士兵在逃窜。
郭松林在混乱中狂吼,试图稳住阵脚,但一切只是徒劳。他这里在气急败坏,却不想被一个人远远盯上了。
龚德树看到清军阵中,一名大将四十多岁,身穿锁子甲,头戴圆顶盔,在哪里吆五喝六,便想着将他拿下必然能让清军彻底崩溃,于是,他悄悄迂回至那人的侧面,看看近了,摘下自己马背上的骑弓,瞧得精准,一箭射去。
只见这一箭,箭若流星,破空呼啸,直取郭松林咽喉。郭松林惊觉时,箭已没入锁子甲,力道惊人,郭松林仰头大叫一声,便被掀落马下。新湘军阵型因这一箭,彻底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