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臂骨爆发的赤红煞气如昙花一现,崩断的青铜根须喷溅着腐蚀性的碧绿汁液。短暂的喘息瞬间被更密集的“沙沙”声吞没——碑林深处,阴影蠕动,五具身影踏着青玉髓地面,无声无息地围拢而来。
它们是人形,却绝非血肉。躯干四肢由暗青色、布满细密符箓刻痕的金属构件拼嵌而成,关节处没有肌腱,只有咬合转动的青铜齿轮。头部无口无鼻,唯有一块光滑的、流转着青玉光泽的面甲,甲面中央嵌着一枚缓缓转动的赤红符轮,如同独眼,冰冷地扫视着被根须缠绕的墨九霄。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敞开的胸腔。没有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拳头大小、悬浮在复杂机括中央、正蓬勃跳动的——翡翠!那翡翠色泽浓郁欲滴,内里仿佛封存着一片浓缩的原始森林,每一次搏动,都泵涌出精纯却冰冷的青木灵能,顺着金属躯干的符箓纹路流转全身。这便是它们的核心,青木傀心!
为首一具机关人赤红符轮骤然锁定了墨九霄脊椎骨中央那枚冰冷的通缉星纹。符轮转速激增,发出高频的嗡鸣。没有预想中的攻击光束,也没有符箓锁链。它,连同身后四具,动作僵硬却无比同步地,屈膝!
砰!砰!砰!砰!砰!
五具沉重的金属身躯,膝盖重重砸在青玉髓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它们并非跪拜墨九霄,而是将头颅深深垂下,面甲几乎触地。胸腔内那搏动的翡翠傀心,光芒陡然变得炽烈而急促,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某种病态崇敬的诡异波动。
这突如其来的跪拜仪式,让缠绕着墨九霄的活体根须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刑天臂骨嗡鸣再起,焦黑的骨指猛地插入地面,试图借力挣脱根须束缚。然而,就在臂骨发力震开几道根须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些机关人膝盖、手肘、额头撞击地面的位置,并非简单的凹陷,而是迸溅出细碎的青玉髓粉末!粉末并未消散,反而在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下,于空气中悬浮、燃烧!每一次跪拜的撞击点,都留下一个由灼热青焰构成的、古老的篆文笔画!
墨九霄残存的意识死死盯着地面。随着五具机关人如同提线木偶般,以精准到分毫的轨迹反复叩首,那些灼热的笔画在青玉髓地面上迅速连接、延伸、组合——
“弑”
“主”
“者”
“入”
“冢”
五个由燃烧青焰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诅咒篆文,赫然拼合在墨九霄与五具跪拜机关人之间!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深入骨髓的怨毒与禁锢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重重压向墨九霄的脊骨!那通缉星纹被这诅咒之力刺激,爆发出刺骨的冰寒与灼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烙印!
但这仅仅是开始!
诅咒篆文成型瞬间,五具机关人胸腔内炽烈搏动的翡翠傀心骤然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翡翠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精纯的青木灵能不再泵涌滋养机体,而是被强行抽取,化作五道粘稠的碧绿光流,疯狂注入地面那五个燃烧的诅咒篆文之中!
“嗡——!”
篆文的青焰瞬间暴涨数丈!火焰不再是虚影,而是凝结成了实质的、流淌着符箓纹路的碧绿晶体!整个碑林空间的草木清气被疯狂抽吸,汇聚到诅咒篆文之上,形成五道倒悬的、由纯粹灵能构成的碧绿龙卷!龙卷中心,诅咒篆文的核心处,一点极致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刺痛的漆黑墨点正在急速凝聚、旋转——那是诅咒的终极具现,是笔冢法则对“弑主者”的最终审判之印!
刑天臂骨感应到灭顶之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悲鸣!焦黑的臂骨上,那些沉寂的符箓齿轮与熔铸的青铜甲片疯狂运转,迸溅出刺目的火星与电光,一股混合着上古战煞与破法意志的狂暴力量不顾一切地注入墨九霄的淡金骨架,试图挣脱根须,对抗那即将降临的审判!
墨九霄枯槁的意识在剧痛与重压下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他不再试图挣脱根须,而是将刑天臂骨传递来的狂暴战煞之力,连同心核深处残存的一缕轮回之力,狠狠灌注进脊椎骨那枚通缉星纹之中!
星纹如同被点燃的烙铁,爆发出刺目的银白光芒!这光芒并非防御,而是带着镜渊文明赋予的、冰冷的“合法”追猎权限,如同最蛮横的宣告,反向冲击那笔冢诅咒的审判权柄!
“我乃镜渊圣殿敕令追猎之‘甲子七九’!此身此魂,纵为流放之尘,亦属镜渊之律!” 意念如刀,在灵魂中嘶吼。
轰——!
无形的碰撞在法则层面炸开!
燃烧着碧绿晶焰的诅咒篆文剧烈震颤,核心凝聚的漆黑墨点旋转陡然迟滞。倒悬的灵能龙卷被无形的冲击波搅乱,逸散的碧绿灵能如暴雨般泼洒在青铜巨碑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缠绕墨九霄的根须被这法则层面的对冲震得寸寸断裂!
刑天臂骨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混乱,焦黑的骨指悍然插入地面一个刚刚被诅咒篆文灼烧出的深坑!臂骨内所有符箓齿轮与青铜甲片的力量被瞬间榨干、点燃,化作一道暗红近黑的毁灭光束,狠狠轰向那五个诅咒篆文的核心连接点——那个即将成型的漆黑墨点!
嗤——!
没有惊天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消融声。暗红光束与漆黑墨点激烈对耗、湮灭。诅咒篆文的碧绿晶焰急速黯淡、熄灭。地面上,只留下五个深深刻入青玉髓的、边缘流淌着暗红余烬与漆黑污迹的诅咒篆文字痕。
五具机关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沉重的金属躯壳轰然瘫倒、解体。胸腔内那布满裂痕的翡翠傀心彻底熄灭、碎裂,化作一地失去光泽的碧绿残渣。
刑天臂骨彻底失去了光泽,焦黑的骨身布满细密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沉重地垂落在墨九霄身侧。墨九霄的淡金骨架被法则对冲的余波震得几乎散架,通缉星纹的光芒黯淡下去,但烙印的冰冷与灼痛依旧深入骨髓。
碑林重归死寂,比之前更加压抑。地面上那五个流淌着不祥残迹的“弑主者入冢”篆文,如同五只嘲讽的独眼,冷冷注视着这具残破的骨架和焦黑的断臂。空气中弥漫着青木灵能溃散后的草木腥气、金属熔蚀的焦糊味,以及诅咒被强行中断后残留的、深入灵魂的恶寒。刑天臂骨微弱的嗡鸣,如同为这场诡异交锋敲响的丧钟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