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混沌,并非总是狂暴与死寂。
在远征军航行的轨迹之外,存在着一片片被遗忘的宇宙角落,它们如同星河中的黯淡尘埃,其内里却往往蕴藏着文明挣扎的悲歌与信仰扭曲的哀鸣。
这一日,依照人道寰宇壶的微弱感应,远征军穿越了一道极其隐蔽,流转着灰败信仰之力的世界壁垒,降临在了一方名为“虔信之土”的奇异天地。
甫一进入,一股沉重且带着某种强制性安抚意味的法则压力便扑面而来,试图侵蚀同化一切外来者的意志与道韵。
紧接着映入众人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蛮荒或战火,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见此界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昏黄色,如同陈旧的羊皮纸,一轮散发着冰冷白光,毫无热量的“圣日”高悬中央,洒下苍白的光辉。
而大地之上,山川河流皆呈现出一种被精心规划过,近乎刻板的几何形态。田野阡陌纵横,作物生长茂盛,城池街道整洁,一切井然有序,甚至看不到丝毫尘埃。
无数身着统一灰色麻袍的人族,如同设定好路径的傀儡,面无表情地行走、劳作、祈祷。
但是他们的眼神空洞,缺乏生灵应有的光彩,唯有在望向城市中心那些高耸入云,雕刻着无数扭曲眼睛符号的苍白神殿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虔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集体吟诵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元神,反复颂念着“唯信得救”、“奉献一切”、“真神至高”之类的箴言。
更有一股无形力场,试图压制个体情感的波动,将一切思绪拉入某种麻木的“平静”之中。
“好生诡异的世界。”
哪吒眉头紧锁,脚下风火轮焰光本能地腾起,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以免打破此地的“宁静”,打草惊蛇。
“这些人。。。。还算是活着吗?”
杨戬额间天眼开启一道细微缝隙,银光流转,冷静地分析道:“并非傀儡术或控魂法。他们的神魂完整,灵智未失,但被一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信念牢笼’所禁锢。”
“这种信念与整个世界的法则,乃至那所谓的‘真神’意志深度绑定,外力强行破除,恐致其神魂崩溃。”
云霄周身造化清辉自然流淌,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信仰侵蚀,秀眉微蹙:“此界法则,偏向于‘心灵’与‘信仰’,却走向了极端,扼杀了‘自我’与‘自强’。”
“那神殿之中,虽然凝聚着海量的信仰之力,但其质浑浊,充满了‘索取’与‘恐惧’,而非‘感念’与‘希望’。”
这时叶囡囡怀中的荒塔发出低沉的嗡鸣,对这片被扭曲的天地表现出本能的排斥。
于是她小脸紧绷,拉着姐姐叶青莲的衣袖,低声道:“姐姐,这里的人。。。好可怜。他们心里好像没有光,只有那座冷冰冰的神殿。”
叶青莲静立虚空,青衣飘然,眸中倒映着这片死寂的“乐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人道寰宇壶在此界受到的压制尤为明显,那弥漫的信仰之力如同厚重的淤泥,阻碍着人道光辉的渗透。
然而,壶中宇宙内,那代表此界的那一点微光,虽黯淡,却并未彻底熄灭,证明此地人族内心深处,仍潜藏着一点未被磨灭的本源灵光。
“看了这次非力战可破之局。”
一刻钟后,依然探查完毕的叶青莲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信念之争,当以教化破之。吾等此行,便要让此界人族知晓,何为‘人定胜天’,何为‘自强不息’。”
她并未选择直接攻击神殿,而是带领众人收敛气息,化作寻常旅人,融入那灰色的人流,深入这座名为“默言城”的都市,去亲身感受和洞察此界信仰体系的根源。
于是他们看到,在神殿广场上,每日都有“虔信者”将自身劳作所得的大部分,甚至包括儿女,作为“供奉”献上,换取神官几句冰冷的“赐福”。
而若有谁流露出丝毫质疑或痛苦,便会被视为“异端”,遭受周围人的孤立与神殿卫队的“净化”——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惩戒,带来极致的痛苦,却不会留下肉体伤痕。
他们还听到,神殿宣扬的教义核心便是:人生而有罪,唯有绝对信仰与奉献,方能洗刷罪孽,在死后魂归“神国”,获得永恒的“安宁”。
而任何追求个人力量、知识或情感的举动,都是背离神旨,将坠入“永寂深渊”。
“以恐惧驱使,以虚无缥缈的来世承诺禁锢今生。。。此等手段,比之妖魔噬人,更为诛心。”
见此情形,碧霄面罩寒霜,手中金蛟剪虚影隐现,几乎按捺不住将那苍白神殿一剪两段的冲动。
而琼霄这时以神念传音,清冷道:“二姐稍安。”
“此界信仰已与众生灵魂交织,蛮力摧毁神殿,恐引发信仰反噬,亿万生灵顷刻间便会因信念崩塌而神魂溃散。需得先立新念,方能破旧梏。”
孙悟空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憋屈,实在憋屈,看得俺老孙火起,却不能一棒子打碎这鸟神殿。”
杨戬沉吟道:“关键在于,如何让他们‘看见’另一种可能。看见‘自强’带来的真实改变,看见‘希望’并非虚无。”
经过数日的观察与推演,叶青莲心中已有定计。
她选定在“默言城”最大的广场——亦是每日举行集体祷告之地,于那轮苍白“圣日”升至天顶,信仰之力最为浓烈之时,显化神迹,公开讲道。
于是七天之后,当无数灰袍信徒如同往日般,麻木地汇聚于广场,准备开始日复一日的祷告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源自洪荒太古,又似响彻于每个人灵魂深处的道音,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压过了那无处不在的集体吟诵。
只见广场中央,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株巨大的、含苞待放的三十六品混沌青莲虚影缓缓浮现,莲茎扎根虚无,莲叶摇曳间,洒落亿万缕混沌清气,瞬间将广场上那压抑的信仰氛围涤荡一空。
青莲之上,叶青莲显化真身。
此刻她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混元无极大罗金仙的道韵自然流淌,与脚下青莲和手中隐现的人道寰宇壶虚影交相辉映。
而这个开场,使其宛如创世神女降临,一种包容万物,衍化万法的至高气度,与神殿散发出的冰冷、索取气息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