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如流水,漫过北齐的宫墙。御花园里,高湛身着素净便装,独坐于亭中。他的目光,穿过葱郁花木,落在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三岁的高纬,正欢快地在花丛间穿梭。那些精心培育、价值不菲的珍品花卉,在他稚嫩的小手拨弄下,纷纷折损,可高湛望着儿子纯真的笑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阿贞离开后,他在这深宫里,为数不多能感到温暖的时刻。
“三年了……”高湛轻声呢喃,声音隐没在微风里。这三年,他守着这偌大的皇宫,看着高纬学会走路,听着他奶声奶气地喊“父皇” 。每到夜深,他总会想起陆贞,想她是否也在某个地方,望着同一片月,思念着他们。“阿贞,阿纬都能跑能闹了,眉眼像极了皇兄,你要是见着,定也欢喜……你究竟在哪里,为何还不回来?”
高纬采了满满一盆花,摇摇晃晃地走到大石头旁。同昌公主正笑吟吟地等着他,用他摘的花编着花环。孩子把怀中的花一股脑撒在同昌公主面前,两人叽叽喳喳说着话。没过一会儿,高纬眼睛倏地一亮,小脸上满是得意,兴奋地比划炫耀,同昌公主则满脸不可思议,频频朝这边看来,那美丽面容上,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复杂又纯粹的神色。
高湛望着这一幕,思绪却飘回往昔。那年,为了陆贞,他甚至动过杀同昌公主的念头。可当他掀起盖头,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拼命挣扎的同昌公主,她嘴里塞着布,双手竟被绑在袖子里!后来越国夫人给她一颗糖,她就欢欢喜喜吃起来,那神态,像极了此刻天真的高纬……
宫苑里的风,轻轻吹着,将过往与当下,缠成一段复杂的线,在高湛心间,缓缓拉扯。
高湛正沉浸于回忆的混沌迷雾,越国夫人却带着侍女匆匆入亭,强拉他说起同昌公主的“病因”——当年陈国公主遇刺,头部重创,十年来心智如八岁稚童。陈国无力护女,又怕公主遭异母兄弟欺凌,便将南部十城割让给北齐,只求给公主一个皇后名分,让她在北齐安稳度日。越国夫人坦言,自己当初百般算计,不过是想借公主之位,为家族谋得后位庇佑,保住荣华。
高湛初闻时怒不可遏,可瞥见同昌公主纯真笑靥,那怒火又化作无奈叹息。同昌公主晃着高湛衣袖,含糊唤“大叔叔”,说起“阿纬……还说……琉璃阿姨说,有个干娘……干娘是不是你的夫人呀”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细小的针,扎在高湛心上。他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同昌已坐到身旁,正努力仰望着他,额间沁出细汗,说话吃力,可眼中的好奇从未消散。
高湛笑着摘去她发间草屑,温声道:“是呀,你琉璃阿姨出远门了,等她办完事,就会回来。” 这话既是说给同昌听,也是说给自己。他始终坚信,陆贞会归来,就像寒夜盼春归,这份信念,是他无数次抚摸那柄刻满裂痕的白虎佩时,支撑自己的力量;是朝堂争斗、万机劳形时,让他挺住的底气。为了能以“陆贞夫婿”的身份,堂堂正正与她重逢,他必须成为一代明主,不能倒下。
可岁月不饶人,他的身子骨愈发衰弱。这日,他如往常召见徐显秀、忠叔商议官窖之事,听着他们汇报“官窖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与陈国的三年生意之约,至今没签续约”“陆大人不在,官窖难有起色” ,高湛倚在龙椅上,望向窗外,心中明镜似的——当年官窖与织染署,是他和陆贞凭着一腔热血、日夜操劳才立起的,后来虽有争执,可他怎舍得关停?那是陆贞的心血,更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即便如今停滞,他也想咬牙撑着,等她回来。
想到此处,头痛骤起,他揉着额角,声音发涩:“拖吧,拖到她回来……总归是她的心血,不能断。” 忠叔瞧他难受,忙上前关切,欲言又止,似有隐忧,而高湛的咳嗽声,渐渐淹没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与他对陆贞的思念,缠成解不开的网 。
“无妨,这几日看折子费神,不过头痛些罢了。朕想……”高湛强撑着要起身,话未说完,眼前陡然一黑,直直栽倒在龙椅上。
所幸这次晕厥短暂,片刻后他悠悠转醒,殿内此时只剩沈嘉彦。元禄见皇帝苏醒,忙端上汤药。高湛勉强饮了几口,苦笑着自嘲:“朕才过而立,身子倒一年不如一年了。”
沈嘉彦凝视他片刻,沉声道:“陛下,也该寻个人照料您了。”
高湛脑海中瞬间浮现陆真的面容,摆手道:“不必。”
沈嘉彦又劝:“陛下,阿真去了西域,归期难测……”
“她答应过会回来,朕信她,就算等一辈子,朕也愿意。”高湛果断打断,语气坚定如铁。
沈嘉彦望着他憔悴面容,汤药洒了大半也未察觉,眸中思绪翻涌,长叹:“世间怎有你们这般痴心人。放心,阿真不会让您等太久。”
高湛猛地回头,难以置信:“你……何意?”
沈嘉彦微微笑,意有所指:“就是陛下所想之意。”
高湛丢开汤药,激动站起,抓住沈嘉彦的手:“你知她在哪儿?确定她会回来?”
“不能说定她一定回。”见高湛眼神黯淡,沈嘉彦话锋一转,“但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的。”
高湛喜出望外,正要再问,元禄闻声进来,瞧着地上碎片惊呼:“陛下,这药……”
沈嘉彦笑着替答:“灵丹妙药,就要回来了。”
数日后,沈嘉彦所言的“九成九”有了实信,陆真正在归齐途中。高湛哪里等得及,待听闻快要临近京城,便直奔十里外长亭,焦灼地盼着,望眼欲穿,盼着马蹄声起,盼着陆真归来 。
无数次空欢喜后,在他几近绝望时,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携着北周的风沙与故事,终于出现在视野里。熟悉又温柔的声音,自身后轻轻响起,带着跨越万里的眷恋,似要将这三年的思念,都融入这一声呼唤——
“陛下,臣,回来了。”
高湛身躯微颤,缓缓转身,目光锁住那抹身影,三年的牵挂、等待,在此刻化作无声的凝视,往昔的誓言与深情,尽在这一眼之中。陆真,真的从北周,回到了齐国,回到了他的身旁 。
“阿湛?”
这一声轻唤,带着三年的思念与忐忑,似一把小锤,敲在高湛心上。他的心瞬间乱了节拍,如万马奔腾般难以平静,身体微微发颤,缓缓转身,那双眼亮晶晶的,藏着惊喜与难以置信。
陆真静静望着他,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无数次在梦里重逢。多少次,她以为只能在梦中相见,每次梦到他,都盼着梦能长些、再长些,甚至愿长睡不醒。所幸,她熬过来了,真的回到了他身边,真的重逢了。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目光纠缠着他,呼吸也乱了。良久,高湛笑了,张开双臂,朝她走去:“阿真,这一次,换我跟你说:欢迎回家。”
泪水瞬间从陆真眼中滑落,她动了动,高湛已飞身而来,紧紧抱住她。这一抱,用尽了他三年的思念与牵挂,许久许久,他才松开,迫不及待要带她回宫。
回宫后的第一站,是她在青镜殿的房间。阔别三年,陆真踏进这里,熟悉感扑面而来。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变,梳妆台上一尘不染,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茶杯里的水仿佛还是温的,就像她从未离开过。
她眼中泛着泪意,轻声说:“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
身后的琉璃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大人,皇上自您走后,就一直住这儿,从没去过别的宫室……”
三年没换过宫室!他身边竟一直没有别的女人!陆真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湛。高湛笑着说:“先别急着感动,我守了三年空房,以后,你得慢慢补偿我。”
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点点头,又被他抱在怀里。高湛在她耳畔温柔询问:“这次回来,想通了?再也不离开我了?”
她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点头。高湛欢喜地笑了,低声发誓:“好,那今生今世,除非你死我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又被他牢牢抱住。自长亭相见,他就总把她拥在怀里,仿佛怕这是一场梦,抱不够;又仿佛害怕下一刻她又会远去。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曾经,他们无数次以为不会分开,却又无数次失望。但这一次,陆真有预感,他们不会再分开了,永远都不会! 这份止不住的相思之苦,终于在重逢后,化作了长相厮守的甜。
又过良久,高湛终于开口:“陈文帝已逝,同昌公主的事,嘉彦该同你讲过。这些年,我视她如亲妹照料。如今,再没什么能阻我们相守。阿真,我一定要立你为后!”
陆真轻轻摇头:“不必了。你我之间,何须执着皇后虚名?”
高湛凝视她 eyes,坚定道:“不行。三年前,我负过你一回,如今,绝不再负你第二次。”
“只要能相守,便已是最大幸福。”陆真柔声劝,“同昌公主本就无辜,父母皆逝,若连皇后虚名都没了,她还剩什么?” 听他长叹,陆真温柔笑了,伸手抚过他眉眼、鼻梁,最后停在唇上,轻声说:“我住后宫,做昭仪,不做皇后。你想,做昭仪时,我能帮着找振兴财路,管官窖、织染署,这些事若成了皇后,反倒难施展。西域三年,我攒了许多法子,都得一点点落地。阿湛,比起含光殿,我更愿在自由天地里,用才干帮你。”
望着她自信模样,高湛终是点头,笑着说:“只要你愿意,我都随你。” 他怎会忘?他的阿真,有胜男儿数倍的才华与胸襟。她要自由,他便护她翱翔,只要两人相守,除非生死,再无人、无事能将他们分离。三年分离太苦,余下时光,该好好相扶到老,这天下,该由他们携手治理。
太元元年,北齐武成帝高湛,将三品昭仪陆真,册封为一品女侍中,位同宰相,入朝参政。自此,陆真成华夏千古唯一女宰相。
往后,北齐在高湛文治武功与陆真全力辅佐下,日渐强盛,终成中土第一强国。
太宁十年,高湛因旧伤复发,英年早逝,太子高纬继位,陆真成为实际掌权者。
十五年后,陆真离世,高纬将她葬入高湛皇陵。陆真也因这份生死相依,成历史传奇,让后人知,曾有这般一对爱人,跨越分离苦难,以相知相伴,共写山河盛景 。
10年的光阴中陆真虽然用药帮高湛止住了旧伤,可是高湛还是旧伤复发先一步离她而去,陆真望着躺在昭阳殿床上的高湛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心想要是知道她和高湛的缘分只有18年,她一定不会跟他吵架,让着他就是了?
太宁十年暮春,昭阳殿的梨花透过窗棂,洒在高湛苍白的脸上。陆真握着他渐渐发凉的手,泪水砸在锦被上。她耗费三年心血,以西域奇药延缓旧伤,可命运终是没给他们更多时间。
“阿湛……”陆真哽咽着,往昔争吵的画面在脑海里打转。那些因政见不同的争执,因琐事而起的拌嘴,此刻都成了扎心的刺。她望着高湛,满心懊悔——若早知缘分仅有十八年,哪怕次次争执都让着他,哪怕把所有倔强都咽进肚里,只要能多留住他片刻,又有何难?
高湛气若游丝,却还努力扯动嘴角:“阿真,莫哭……这天下,往后……”话未说完,手无力滑落。陆真扑在床沿,恸哭声惊落殿角铜铃。
此后数月,陆真常于深夜独坐昭阳殿。烛影摇曳里,她反复摩挲高湛生前用过的玉印,那些未让的步、未说出口的软话,化作无数个“如果”,啃噬着她的心。她整顿朝纲时愈发严苛,将对高湛的愧疚,都倾注在守护北齐的使命里,可夜深人静,望着空荡荡的龙榻,孤独如潮水漫上心头。
直到一日,陆真在整理高湛遗物时,发现暗格中藏着的羊皮卷——那是高湛早年为她绘的西域商路图,边角处有他仓促写下的字:“与阿真争吵,是怕她涉险,可每次见她委屈,朕比战败还疼……” 陆真泪如雨下,原来那些争执里,藏着彼此未说透的牵挂。
她终于明白,缘分虽短,可相爱时的真心从未被辜负。于是,陆真将愧疚化作传承的力量,在教导幼帝时,也把与高湛相知相守的故事说与众人。春日梨花再开时,她立于昭阳殿,望着如雪繁花,轻声说:“阿湛,往后的路,带着你的期许,我会好好走……那些没让的步,就当是我们留在人间的、独特的牵绊,待来世,再一一补上。” 微风拂过,梨花纷飞,似回应着这份迟到的悟,也诉说着跨越生死的、未断的情。
过了15年的时间,陆真也去世了,高炜把她葬在高湛的皇陵,让她永远陪在高湛身边,陆真心想我的使命和任务也完成了,这个时候时空管理局历史部来电通知,任务完成,即将返回21世纪的靖国云城,云淑玥魂穿北齐完,这个21世纪的京圈长公主,靖国皇室长公主,云氏帝国嫡女,终于回到了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