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舔着焦黑的木柴,火星子“噼啪”炸响,在王书生镜片上迸出细碎的光。
他裹着灰布外套的脊背突然绷直,指尖捏着的半卷残页“簌簌”发颤——泛黄的封皮上,“初代修真纪要”六个字被虫蛀得缺了边角,却在火光下泛着暗金,像被某种秘术浸过。
“林阎。”他喉咙发紧,声音比夜风吹动纸页的响动还轻。
正给小阿七掖被角的林阎抬头,见王书生食指关节抵着下颌,另一只手虚按在古籍上,指缝间漏出的字迹像条蛇,正顺着烛火往他眼底钻。
他弯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王书生额前碎发乱了,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股紧绷的气息。
“因果律引擎……原始构想?”林阎俯身凑近,指尖刚要触碰纸页又顿住——那字迹不是用墨写的,是刀刻进纸里的,每道划痕都带着狠劲,“以自由意志为燃料,重构命运轨迹。”他念出声时,后颈泛起凉意,像有人拿冰锥抵着,“这和天机阁那些老东西说的不一样,他们说因果律是天地法则,是……”
“是被圈养的牲口?”王书生替他说完,喉结滚动两下,“我在藏经阁见过《太初历》残卷,上面说上古修士追求‘与天同寿’,可真正让神魔忌惮的,从来不是寿元。”他指尖划过“自由意志”四个字,“是变数。”
林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鬼市买的那碗孟婆汤——汤里浮着半片指甲盖大的龟甲,龟甲上刻着“变数”二字,卖汤的老妇当时盯着他的眼睛说:“喝了它,你就不再是棋盘上的卒子。”后来那龟甲被他扔进了忘川,此刻却像烧红的铁,烙在他记忆里。
“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搞复杂。”
韩九的声音像块冷铁,从篝火对面砸过来。
林阎抬头,见他正用短刀削一截枯枝,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青,“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有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短刀“咔”地扎进地面。
林阎顺着他刀尖看过去,泥土里四道划痕组成个歪斜的十字,“这里,是当年我师兄消失的地方。”韩九拇指抹过刀背,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尾,“他去追一群盗了剑阁秘宝的山匪,进了山就没再出来。后来我找了三年,在这十字中心挖到半块剑鞘——”他突然扯起嘴角,“和你们从实验室带回来的铅封,是同一种纹路。”
林阎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符袋。
灵异罗盘在符袋里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指针疯狂震颤。
他冲沈青点头,后者立刻放下怀里的小阿七——女孩睡得正熟,后颈的金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从背包里取出罗盘。
“西北三十里。”沈青把罗盘递过来时,指尖沾着小阿七发间的奶香味,“和地图上的‘归云宗’遗址重合。”她指节叩了叩摊开的羊皮地图,“这宗门上世纪就被标记为‘邪修窝点’,后来一场山火烧了个干净,连残垣都没剩。”
“但总有些东西烧不干净。”王书生突然插话。
他不知何时又翻到一页,纸页边缘沾着暗红的痕迹,“比如因果。”
林阎的呼吸顿住。
他接过古籍时,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刻痕——那是指甲抠出来的,“若宿命可改,则因果可逆;若因果可逆,则轮回可断。”他念到“轮回可断”四个字时,后槽牙咬得发酸,梦里那个鬼面童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你不是第一个穿越来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所以这日志,是另一个‘变量’留下的?”他望着王书生,后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
韩九突然踢了踢脚边的枯枝,火星子“呼”地窜起来,“要走就趁夜。”他弯腰拔起短刀,刀身带起的风掀翻了王书生腿上的纸页,“我师兄消失那晚,月亮和今天一样圆。”
众人开始收拾装备的响动里,王书生突然“啊”了一声。
他蹲在地上捡纸页,最底下那张被压出褶皱的残页上,一行字让他的手指抖得像筛糠:“这段文字……怎么像是用现代语法写的?”
林阎两步跨过去。
篝火映着纸页,那行字像根细针扎进他瞳孔——“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请记住:你不是唯一的选择。”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左手写的,却带着股狠劲,每个字都要戳穿纸背。
“谁写的?”沈青凑过来,发梢扫过林阎手背,“现代语法……难道是和你一样穿越来的?”
林阎没说话。
他望着西北方的群山,那里的云雾被夜风吹散些,露出黑黢黢的山脊线。
灵异罗盘在他掌心发烫,指针死死指着那个方向——归云宗遗址,此刻正藏在山脊背后,像头蛰伏的野兽,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收拾好东西。”他把古籍小心收进符袋,指尖擦过“初代修真纪要”的封皮,“天一亮就出发。”
夜更深了。
小阿七翻了个身,梦呓般嘟囔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声卷走。
林阎望着西北方的山影,忽然想起王书生说的“变数”——或许从他带着生死簿残页穿越的那天起,就已经有人在等了。
而归云宗遗址里,等着他们的,可能不只是答案。
或许还有另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