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冷笑道,“三皇子殿下,你这般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唐家旁支,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还是说,你真正怕的,另有其人?”
祁巫搭在她肩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慕悠漓疼得额上渗出冷汗,却倔强地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事,做梦。”
“做梦。”
两个字,从慕悠漓齿缝间挤出,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冰的石头,砸在死寂的暗室里。
祁巫捏着她肩膀的手指,力道一顿。
慕悠漓已经做好了肩骨碎裂的准备,可那股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力道,却忽然松开了。
祁巫非但没有发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阴冷。
“呵呵呵呵……”
他绕到慕悠漓面前,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弯起,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有意思,真有意思,唐洵隐身边,竟然有你这样有骨气的女人。”
他俯下身,俊美的脸庞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却让她感觉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我改变主意了。”
祁巫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我不杀你,我甚至可以放了你,只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慕悠漓的睫毛轻轻一颤,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相信这只毒蛇会安什么好心。
“殿下说笑了。”
她偏过头,避开他过分亲近的距离,“我只是一个略懂岐黄之术的弱女子,京中神医无数,哪里轮得到我,更何况,我如今是阶下囚,又怎敢相信殿下的承诺。”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祁巫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份居高临下的淡漠,“至于信与不信,你只能赌。赌我此刻,需要一个医术高明且绝对可靠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而你,是唐洵隐的人,你若治不好,他定会迁怒于你,你若敢耍花样,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和唐洵隐都活不成,所以,你会尽心尽力,不是吗?”
这番话,将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慕悠漓心中冷笑,好一个算计。
无论她怎么选,主动权都在他手上。
但这也是唯一能活下去,并寻找机会的路径。
“好,我治。”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但若人死了,与我无关,只能说他命该如此。”
“痛快!”
祁巫拍了拍手,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朝门口扬了扬下巴,立刻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走进来。
一条黑色的布带蒙上了慕悠漓的眼睛,她被人从椅子上粗鲁地架起来,推搡着向外走。
黑暗再次降临,她只能凭借听觉和触觉感知周围。
他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带着回音的走廊,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
空气中的陈腐气味渐渐被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气所取代。
不知走了多久,她被按坐在一张柔软的垫子上。
“人就在你面前。”
祁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开始吧。”
蒙着眼诊脉?
慕悠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祁巫还真是会物尽其用,连让她多看一眼环境的机会都不给。
她没有废话,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下。一只冰冷的手腕被递到了她的指下。
三指搭上寸口,慕悠悠漓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脉象细若游丝,紊乱不堪,时而急促如奔马,时而微弱得几乎要消失。
这是气血耗尽,油尽灯枯之兆!
她凑近了些,鼻尖萦绕的血腥气更重了,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金疮药和腐肉混合的古怪气味。
病人的呼吸声也极其微弱,带着一种破风箱般的杂音。
“不行。”慕悠漓猛地抽回手,声音清冷而决绝。
“什么不行?”祁巫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蒙着眼,我救不了一个死人。”
慕悠漓仰起头,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她看向祁巫的方向,气势没有丝毫退让,“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让我当个瞎子,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殿下若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一刀杀了我,另请高明,若想让他活,就解开我的眼罩,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清出去,再给我备好银针、烈酒、伤药和干净的布!”
她一连串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威严,竟让那两个压着她的护卫都下意识地松了松手。
暗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祁巫没有说话,慕悠悠漓能感觉到,一道利剑般的目光正在黑暗中审视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都看穿。
她赌对了。祁巫既然费这么大功夫把她弄来,就说明这个病人对他至关重要,重要到他愿意冒着风险用她这个“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祁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冰冷中透着一丝妥协。
“给她解开。”
眼前的黑布被扯下,骤然的光亮让她眯起了眼。
适应光线后,她迅速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另一间密室,比刚才那间要大,也更干净些。
墙边的架子上,竟真的摆放着一些常用的药材和瓶瓶罐罐,旁边还有一个火炉,上面温着一壶水。
祁巫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神色阴沉地看着她。
“记住你的话。”
他警告道,“他若活,你活,他若死……”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杀意,比任何言语都更加骇人。
说完,他一挥手,带着所有护卫退了出去。沉重的石门轰隆一声关上,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床上那个不知死活的人。
慕悠漓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看清床上之人的瞬间,她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人,看身形应该很年轻。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双目紧闭。
最骇人的是他的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腹,皮肉外翻,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流脓,显然是耽搁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