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说着竟留下了眼泪。
江晚卿静静看着她,听她讲婚后的不易。
族内婶娘的刁难,还有婆母的不体谅,更有夫君要子嗣的急切......
种种都是她未曾想过的艰难。
江晚卿听着,心里不由冷笑起来,哪一样她没经历过。
且走着看,日后沈念无所出,他宋序会不会也偷偷地寻个相好来。
那时可就热闹了。
这不是比杀了他们俩更有趣。
江晚卿神色动容,不由地捻起帕子拭泪,“我竟不知嫁人后是此种光景,表嫂真是太不容易了。”
沈念几乎泣不成声,往日里嫡母不曾教导她学习掌家理财之道,自己的亲生姨娘也不会这些。
她连宋家的门面都撑不起来,婆母根本不会给她掌家之权。
“宋家少夫人,只是听着好听,如今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子嗣上。”
沈念说得认真,待再抬起头时,见江晚卿双眸凝雾,泪水将掉未掉,吓了她一跳,连忙改了口,
“其实,你表哥待我极好,婆母也不让我立规矩,只是我心思重,想得多,才跟你说了这么些,你可别往心里去。”
沈念不怕别的,就怕江晚卿万一因她这几句话,再起了不嫁人的心思,她可如何跟那几家人交代,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嫁人真如表嫂所说的这般骇人吗?”江晚卿揉搓着帕子,脸上尽是惶怕。
沈念那还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能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是不是,是我小家子气,谢将军家中人少,又没有通房妾室,这是个好姻缘,你可不要乱想。”
江晚卿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念,很快就觉得眼眶酸涩,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绯色的衣衫逐渐变得深浅不一。
沈念更加慌乱,不知该如何安抚她,仓皇中也未注意到江晚卿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
沈念几乎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哄得江晚卿勉强相信,嫁人是美好的,未来的夫君也会真心实意地对待。
又亲自给她补了妆,两人才起身去了江氏的院子。
一顿饭,沈念吃得如同嚼蜡,一边要注意着江晚卿的情绪,一边又要小心侍奉婆母。
江晚卿见她忙得脚不沾地,侧首看着江氏,“姑母,表嫂真是勤快,日后我是不是也要如此侍奉婆家人?”
沈念听着,心都揪紧了,连忙给江晚卿盛了汤,“晚儿快尝尝,这可是家乡的味道?”
江氏看了眼沈念,却不避讳,直言道,“谢将军府上的长辈唯有老太君一人,还有两个孩童,你嫁过去,也不会日日去长辈面前站规矩,好好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再生个一儿半女,站稳脚跟才是真。”
江氏这番话倒是有理,听着也是疼她的话,若非如此,她前世怎会想都不想就嫁去江家。
说到底,生孩子的那句才是重中之重!
江晚卿喝了口汤,赞叹了句,“果然正宗。”
紧接着,在沈念好容易送了口气的空档下,江晚卿又道,“若娶回来的女子不能生育,夫家会如何?”
沈念皱起眉头,怎又绕回来了。
江氏放下筷箸,神色认真,“晚儿,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但岳氏是继室,我这个当姑母的说几句也无可厚非,若真有那么一日,夫家定然会再纳人进门,绵延子嗣。”
江晚卿佯装面泛担忧之色,紧紧瞧着江氏,等她的后话。
“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将掌家之权揽下,无论房里再添多少人,生多少儿子,都越不过你去。”
江氏说完,语气放得更加柔缓,“谢将军家已有后嗣承继,断然不会因子嗣只是薄待你,而且,就算谢将军势大,你亦有太子妃撑腰,他不敢那你如何。”
江晚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晚儿懂了,多谢姑母指点。”
见沈念在一旁听得极为认真,便知她将所有的话都记下了。
江晚卿弯着嘴角,放心地用起了饭,“姑母换了厨子吗?”
江氏笑道,“这都被你尝出来了,原来的那个年纪大了,又逢儿媳生产,我便放她归家了,我在信中提了一嘴,你父亲来京都时就将新厨子一并带了过来。”
江晚卿唇间的笑意淡去,由此看来,她这个父亲并不是不注重后宅琐事的人。
那她小时候受尽凄苦的事......
自来,冤有头债有主,有怨报怨,有仇便报仇。
果然江家和宋家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那到底是不是牢不可破,就要日后再看了。
想着,她就觉得嘴里的饭菜又香了不少。
临行前,江晚卿偷偷对江氏说了几句,“让表哥多体贴些吧,我看表嫂的身形都瘦弱了不少,得好好养起来才行,日后还要为宋家开枝散叶。”
江氏听着皱了眉,这沈念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外甥女还尚在闺阁中,岂不是要被她带坏了。
当晚宋序就被江氏叫了去,好一番训诫。
宋序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也无暇去管其他,回了院子就直奔书房。
沈念等了许久也未见宋序回房,便提了食盒来到书房。
宋序忙于政务,头都未抬,只道,“我不饿,你吃吧。”
沈念做了一会儿,见他仍是在忙,说了句,“夫君多注意身子,早些歇息。”
这次宋序只应了声,其他什么也没说。
沈念觉得心中堵得厉害,白日里婆母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回荡。
本来她想着先生孩子,再慢慢跟婆母学掌家,听了那一席话,她哪还有心思再安坐。
次日回了趟侯府后,隔了几日开始对江氏殷勤起来,早晚侍奉不说,竟洗手做起了羹汤。
江氏惊诧之余却也十分受用,没过几日又开始带沈念出门走起了亲戚。
江氏有了教训,时刻让沈念跟在身旁,有了她的提点,沈念也极少再出岔子,一时间倒也是婆媳和睦,阖家安稳。
可表面上的和气又能维持多久,暗地里的波涛,翻滚汹涌。
终有一日会如野兽破笼而出,那时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