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丹面露难色:“可那姓陆的两次救我表妹性命,若在高昌地界杀他,一旦表妹得知,必会心中怨恨,与我反目成仇。”
那人阴笑道:“将军放心,我自有妙法可杀人于无形,届时自有人背锅。另外恕我直言,表小姐本该是将军的人,如今迟迟不嫁,皆因那姓陆的横亘其间。若除去此人,表小姐断了念想,自然乖乖归心。”
稍作停顿,那人压低声音:“将军何不先下手为强,将生米煮成熟饭?”
张子丹长叹:“此举有违君子之道,再说面对一个昏睡的女子,也毫无乐趣。你先前所赠之药,我已丢弃。”
“无妨。”那人缓缓说道:“我新近又研制出一种药,效果更胜从前。可令二人尽享欢愉,事后女子皆忘。稍后便差人送至府上。”
张子丹默然半晌,终是微微颔首。
就在两人密谋之际,莎依娜端着一壶新熬的莲子羹款步而来。院外守卫知她早晚是将军夫人,未加阻拦,也未通传。
走到书房门前,莎依娜听得内有人声,正欲转身回避,忽闻“杀了那姓陆的”几字传来。虽屋内语声低微,但这几个字却如惊雷贯耳——她确信自己绝未听错。
刘轩自然不知有人已设好杀他之策,这日清晨,他带着黄衣与紫衣两名侍女,点齐十名娜扎部勇士,启程前往高昌城。鞠泰虽在请柬中邀花万紫同往,但刘轩绝不会让自己的爱妾前去涉险,到时候找个“夫人有孕,身子不适”之类的托词便是。
晋北十八骑以游方僧人之名进入入高昌,不便随行左右。如此一来,刘轩身边除却二婢十骑,竟再无强援相随,说是孤身赴会也不为过。
然刘轩行事向来缜密,虽表面轻装简从,暗地里却已布下数重保障。南风等三名特战队员早已潜入高昌城中,隐于市井之间;而那十五等心腹高手,也将随后改容易貌,分批混入城内。
一行人走到中午,远远见前方道旁设有数座军帐,数十名兵卒正在路旁歇脚。再走近些,那些士兵见刘轩等人都携带着刀剑,当即有一名什长上前盘查。
乃鲁刀拍马向前,取出高昌王请柬,朗声道:“我家主人受大王相邀,特来赴宴。”正说话间,却见帅帐帘幕掀起,一名身着将官服饰的汉子缓步而出,拱手笑道:“陆兄,别来无恙?”来人浓眉大眼,正是张子丹。
刘轩连忙下马还礼。张子丹执手相邀:“既然途经小弟军帐,岂有过门不入之理?还请进帐一叙。”
二人进得帐中,分宾主坐定。刘轩便将找到花万紫的事情告知。张子丹听罢抚掌大笑:“陆兄寻回嫂夫人,实乃天大的喜事。只可惜小弟王命在身,须即刻前往内沙猎场布置防务,否则定要邀兄至寒舍,痛饮三日。”
说到这里,张子丹脸上露出遗憾之色,想了想又道:“下次你我兄弟再见,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今日机缘难得,你我不妨就在此痛饮几杯如何?”
刘轩含笑应道:“正好小弟从西域带回数坛陈年青稞美酒,本打算送到张兄府上,今日既然你我兄弟相遇,便提前喝了吧。”说罢微一颔首,侍立一旁的黄衣女子便会意,翩然出帐取酒。
张子丹抚掌称妙。待黄衣将酒取来,他亲手拍开泥封,为刘轩与自己各斟满一碗。军中并无佳肴,二人便以干肉佐酒,反倒更显豪迈。
酒过三巡,张子丹忽将酒碗一顿,面色渐凝。他默然半晌,自怀中取出一枚锦缎香囊,递与刘轩,叹道:“陆兄,此物是我表妹亲手所制,嘱我务必交到你手中。”
刘轩双手接过,但见那香囊针脚生涩,绣样朴拙,显是初习女红者所为。他心下一动,想到莎依娜本是楼兰金枝玉叶,料她往日不曾拈针引线,做这个香囊,定然费了不少心思。囊中缕缕异香沁入鼻端,恍然间,那柳树下吹奏胡笳的倩影又浮现在眼前,他一时出神,竟忘了言语。
张子丹见他神色,已知其心绪翻涌,沉声说道:“不瞒陆兄,我表妹如今清瘦了许多。她虽说不想再见到你,可我瞧得出,那是违心之言。”
言至此处,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刘轩臂膀,低声道:“此番高昌事毕,还请顺道至寒舍一行,将莎依娜带走吧。”
刘轩默默点了点头,将香囊揣回怀里。二人复又举杯,只是这酒入口,却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拱手告别,刘轩率众西行,张子丹带兵向东。
时近黄昏,大漠风起,刘轩命众人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后扎营。乃鲁刀带着娜扎部勇士支起帐篷后,便开始生火造饭。
刘轩独坐帐中,借着渐暗的天光,取出怀中香囊细细端详。阵阵异香,勾起了他无尽的回忆。
正自出神之际,忽闻远处马蹄声嘈杂,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听那蹄声杂乱汹涌,来者不下五十骑。
转瞬已冲至营前,纷纷勒住了马缰。只听得乃鲁刀怒声喝道:“哪里来的蛮徒?扬得这黄沙,尽落我锅中,好生无礼。”
一个粗嘎嗓音厉声应道:“少废话,叫那陆仁乙滚出来见我。”
乃鲁刀勃然变色:“放肆!我家主人名讳,岂容你这等鼠辈随便呼喝?”话音未落,只听他一声闷哼,显然已经受伤。
刘轩闻声抢出帐外,但见十名娜扎勇士已与来敌混战成一团。每人皆被两三敌人缠斗,刀光闪动间,已是左支右绌。
黄衣、紫衣二女各执短剑,身形飘忽,剑招精妙,虽是以一敌四,却仍占上风。只是对方仗着人多,前仆后继,竟是以车轮战法消耗二女体力。
这边乃鲁刀正与一名彪形大汉苦斗,肩头鲜血淋漓,显是方才已吃了暗亏。他本就不及对手悍勇,此刻更是险象环生。刘轩定睛望去,那大汉虬髯怒张,不是严力军是谁?
刘轩猛然抽出腰间弯刀,便要上前相助。却猛然惊觉自己手上竟然毫无力道,那刀重似千钧,连提举都极为艰难,更不用说挥刀对敌。
霎时间,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惊出刘轩一身冷汗。
此时他的状态,显然是中毒之相。可他方才对张子丹处处防范,喝的酒,吃的肉干,甚至连酒碗都是他自己带来的,究竟是在何处着了道?
刘轩心念电转,忽想起怀中异香扑鼻的香囊。可转念一想,黄衣和紫衣方才一直在近前侍酒,也必嗅得此香,为何她二人不见半分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