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在湿冷黏腻的空气中悄然蔓延。
它扼住了阿里乌斯学生们的喉咙。窒息感让她们发不出丝毫呜咽,只能像濒死的鱼般徒劳地张嘴,无声抽搐。
然而,比远处逼近的脚步声更具毁灭性的,是来自领袖的沉默。
纱织——那个永远如出鞘利刃般的队长——此刻却仿佛被拦腰折断。她背靠着湿冷的墙壁,缓缓垂下了头。
那双曾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就连那把寸步不离的爱枪,也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沉入散发着恶臭的积水里。
——我们……到底还能怎么样?
这个念头化作了绝对零度的严寒,将残存的最后一丝热量也彻底冻结。
可就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中,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了。
“大家,请抬起头来。”
是亚津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根烧红的细针,瞬间刺穿了这片冻结的死寂。
“大家……都累了吧。”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同伴,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她们麻木而空洞的脸庞。
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般,继续开口道:
“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
“被抛弃,被背叛,在没有光的地方一路挣扎到现在……真的,很辛苦。”
这句简单的话语,仿佛一道微弱的暖流,触动了某些几近麻痹的神经。
尤其是日和,她一直将脸埋在臂弯里,听到这句话时,她还从喉咙里挤出一丝自嘲的咕哝:“也是呢……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
“但是,”单下一刻,亚津子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我们还活着。只要还活着,一切就没有结束。”
“我们不是为了像被遗忘的垃圾一样,在这里腐烂掉,才一路坚持到今天的。”
“所以——”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黑暗,望向那个几乎已经放弃的灵魂,轻声呼唤着:
“纱织,不要放弃。”
“……”
纱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对上了亚津子的视线。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
“……哈……”
嘶哑的轻笑从纱织喉咙里挤了出来。
接着,她用一只手撑住湿滑的墙壁,另一只手猛地探入污水中,捞起了那把冰冷的爱枪。
然后将枪身当作拐杖,狠狠抵住地面。
接着,在阿里乌斯学生们震惊的注视下,纱织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对抗着剧痛与重力,一寸一寸地……重新站直了身体!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制服,但她的眼神——那片死灰之中——却已重新燃起了决绝的烈焰!
“说得对啊……公主。”
纱织的声音依旧虚弱沙哑,但那股属于领袖的“钢铁”意志,已经淬火归来。
“没错,我们……还没结束!”
下一刻,纱织如利刃般重获锋芒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全员听令!”
“是!”
回应的声音参差不齐,但总算不再像先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清点物资!美咲,报数!”
“……”
美咲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地检查着装备,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在确认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片刻后,她才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报告:
“手榴弹五枚,c4两块,弹匣平均剩余两个。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明显打不过这帮人的驱动器。”
“……”
刚刚被强行点燃的气氛,瞬间又被这残酷的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就这点可怜的装备,别说反击,就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就……就靠这些吗?”一名学生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我们……我们拿什么去跟追兵打啊……”
绝望,再一次如乌云般笼罩下来。
士气可以被言语鼓舞,但战力的鸿沟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冷现实。
纱织刚刚亮起的眼神也再次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名学生说的是事实。
她可以强迫自己站起来,却变不出急需的子弹和火力。
就气氛压抑到极致之时,亚津子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战术背包前,蹲下身子,伸手拉开了拉链。
并且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她从中取出了两条造型熟悉,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驱动器,轻轻放在了身旁一处相对干燥的水泥台上。
“这是……?”美咲皱起了眉。
“dread驱动器?!”
纱织也死死盯住了那两条驱动器,眼底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这感觉,不亚于看到有人用一根浮木来回横渡黄河还能带人!
“当时我带着大家突围的时候,顺手捡到的。”
亚津子用她那一贯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足以改变战局的话。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两台不祥的驱动器上。
纱织更是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后,纱织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有些癫狂,却又充满了力量。
她那刚刚因现实而再次黯淡的眼神,在看到这两台驱动器的瞬间,猛地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单纯的希望,也不是绝望的疯狂。
而是一个顶级的战术家,在必死的棋局上突然看到了一个足以颠覆一切规则的“未知棋子”时所绽放的兴奋光芒!
无数的战术构想在她高速运转的大脑中瞬间成型、推演、崩塌又重组。
最终,笑声戛然而止。
纱织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种决绝的冷酷。
她已经有对策了。
“亚津子,日和!”
“在……”
“在、在!”
“你们两个过来,”纱织的眼中闪烁着赌上一切的寒光,“我有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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