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渊的罡风如刀,卷起地上的碎石与断剑,在崖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凌霜站在渊边,赤霞剑斜指地面,剑穗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剧烈摇晃,却始终没发出半点声音——这是剑心通明的征兆,此刻她的心神与剑已完全合一。
“丫头,想好了?”周老拄着铁杖站在她身后,杖头抵着块半埋在土里的剑碑,碑上“破妄”二字被罡风磨得只剩浅痕,“这‘问天试炼’百年才开一次,历代挑战者不是剑断就是心崩,你确定要试?”
凌霜没回头,指尖抚过剑身的风纹,那里还残留着与杨辰并肩作战时留下的麒麟焰余温:“周老忘了?我练剑从来不是为了逞强,是为了……”她顿了顿,声音在罡风中微微发颤,“是为了下次再遇到蚀骨妖那样的邪祟,我能自己挡在前面,不用总等着别人护。”
墨尘抱着手臂靠在崖边的老松上,闻言嗤笑一声,却悄悄将云火凝在掌心,随时准备应对不测:“说得好像谁乐意护你似的,上次是谁被个小小的雾妖吓得剑都差点掉了?”
“那是雾妖会幻术!”凌霜回头瞪他,脸颊微红,“再说我后来不是把它劈成八瓣了吗?”
杨辰走上前,归墟剑在他掌心轻轻跳动,剑身上的星纹与葬剑渊的罡风产生共鸣:“别理他。这试炼的关键是心剑合一,你赤霞剑的风纹本就与天地气流相通,未必会输。”他从怀里掏出块麒麟鳞甲,轻轻按在赤霞剑的剑格上,“这鳞甲能挡三成罡风,若实在撑不住,就捏碎它,我会立刻破阵。”
凌霜看着剑格上泛着金光的鳞甲,突然抬手将其拨到一边:“不用。”她握紧剑柄,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我的剑,不需要外物加持。”
话音刚落,葬剑渊中央突然裂开一道巨缝,无数断剑从缝中升起,在半空组成一道旋转的剑门,门楣上刻着四个扭曲的古字:“问天,问己。”
“开始了。”周老沉声道,铁杖在地上顿出闷响,“记住,试炼中出现的幻象都是你心魔所化,千万别被它引偏了剑心。”
凌霜深吸一口气,提剑踏入剑门。刚穿过门扉,罡风骤然消失,眼前竟出现了天工城的聚灵殿——她幼时练剑最勤的地方。殿中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握着柄木剑,对着铜镜笨拙地比划,镜中映出的少女眉眼倔强,额头上还带着练剑时撞出的淤青。
“练这破剑有什么用?”镜中的少女突然转头,声音带着哭腔,“你娘就是因为练剑才死在妖兽手里,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凌霜的心猛地一揪,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她娘确实是在护城战中为了掩护百姓,被妖兽的利爪穿心而死,那时她才七岁,抱着娘逐渐冰冷的身体,在心里发誓再也不碰剑。
“你看,”镜中少女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竟与她娘的模样重合,“放下剑,你可以像清辞那样学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用整天提着心过日子……”
“不对!”凌霜突然暴喝一声,赤霞剑在她手中划出道红光,将铜镜劈得粉碎,“我娘不是因为练剑而死,是因为她的剑不够强!她护了百姓,我为她骄傲!”
碎镜的光影中,葬剑渊的罡风重新袭来,这次却带着灼热的气息。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青苍山的火海,沈清辞被困在火圈里,正对着她哭喊:“凌霜姐!救我!”而她的赤霞剑却像被钉在地上,怎么也拔不起来。
“你的剑连自己人都护不住,还有什么用?”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承认吧,你根本没资格握剑,你所谓的骄傲,不过是自欺欺人……”
“闭嘴!”凌霜眼中闪过厉色,灵力灌注剑身,赤霞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剑穗的铜铃终于发出清越的响声,与火海中的热浪产生共鸣,“风来!”
随着她的喝声,周围的气流突然逆转,火海的热浪竟被剑风引向一侧,露出条通往沈清辞的通路。她提剑冲过火圈,却在触到沈清辞的瞬间,对方的身影化作无数火星——又是幻象。
“还有最后一关。”凌霜喘着气,剑身在她手中微微震颤,她知道,最艰难的考验还在后面。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这次是在锁灵渊的换骨阵前。杨辰浑身是血地躺在阵中,炼天鼎的火焰正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而她的赤霞剑却指着他的眉心,剑柄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
“杀了他,你就能得到麒麟帝体的力量,再也没人能比你强。”那只无形的手用力往前送,剑尖离杨辰的眉心只有寸许,“想想看,你不用再怕任何邪祟,不用再依赖任何人,你会成为九州最强的剑修……”
凌霜的瞳孔剧烈收缩,手腕被那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竟不由自主地往前送。她看着阵中杨辰痛苦的表情,突然想起他将麒麟鳞甲按在她剑格上时的眼神,想起他说“撑不住就捏碎它”时的温柔,想起他每次作战都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
“我练剑,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杀戮!”凌霜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体内的灵力与赤霞剑彻底融合,剑身上的风纹与她的血脉产生共鸣,“我的剑,护的是我想护的人,不是用来争什么最强!”
“锵!”
她猛地反转手腕,赤霞剑硬生生挣脱无形的控制,剑锋一转,竟斩向自己身后——那里空无一人,却在剑刃落下的瞬间,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无数黑色的雾气从虚空中涌出,被剑光搅得粉碎。
葬剑渊的剑门开始剧烈震动,所有断剑都停止了旋转,齐齐指向凌霜,剑身上的锈迹渐渐褪去,露出温润的光泽。她握着赤霞剑,站在无数剑影中央,突然仰天长啸:“管你是天还是地,管你是幻象还是心魔!我凌霜的剑,只由我自己掌控!剑在我手,即无敌!”
话音落下,赤霞剑发出震耳的鸣响,剑穗的铜铃在空中炸出金色的光屑,与周围的断剑产生共鸣。那些断剑突然腾空而起,在她头顶组成一柄巨大的剑影,剑影中浮现出八个古老的篆字:“心剑归一,万劫不侵。”
当凌霜从剑门中走出时,葬剑渊的罡风变得温顺起来,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赤霞剑的剑身泛着淡淡的金光,风纹中多了道细小的龙纹——那是渡过问天试炼的证明。
“回来了?”杨辰笑着迎上去,眼中的担忧还未完全褪去。
凌霜扬了扬下巴,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剑:“你看,我的剑是不是比你的麒麟焰厉害?”
墨尘撇撇嘴:“运气好罢了,换了我……”
“换了你早就被心魔拐跑了。”凌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却在看到他掌心未散的云火时,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周老看着她剑身上的龙纹,捋着胡须叹道:“好一句‘剑在我手即无敌’,丫头,你这境界,可比我们这些老头子高多了。”
夕阳西下,葬剑渊的断剑渐渐沉入地缝,只留下崖边的剑碑在余晖中泛着光。凌霜将赤霞剑收回鞘中,剑穗的铜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而清亮的响声,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勇气与坚守的故事——真正的无敌,从不是战胜天地,而是战胜自己;真正的剑心,从不是追求最强,而是守住最初的那份执着。
远处的天际,一朵形似剑刃的云彩划过,带着风的自由与剑的锋芒,正如那个握着剑的少女,往后无论遇到什么,都能笑着说一句:我的剑,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