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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秘声音将各派盘根错节的财富利益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字字如刀,剐得在场诸多掌门、长老面无人色。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带着惊惧与忐忑,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颖王——这位能代表朝廷态度的人物就站在那里,听到了所有关于避税、贪敛的指控!

然而,令他们稍感意外(或许更添不安)的是,颖王听完这些足以引发朝堂震动的秘闻,脸上竟毫无波澜,既无惊怒,也无探究,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方才听到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市井闲谈。

这份深不可测的平静,反而让众人更加心惊肉跳,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那不知藏在何处的神秘人下一刻又会爆出什么更骇人的内情,将自己门派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广场上再次陷入了死寂,但这寂静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难熬,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尖刀,抵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寒意刺骨。

然而,打破这令人窒息寂静的,竟是颖王本人。

他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方才那些指控的影响,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朗声道: “诸位高士,今日玄门共举盛会,旨在剪除异域魔族之大患,护佑我大唐黎民百姓,此乃功德无量之义举。朝廷,对此必然倾力支持,予以配合。”

他话锋随即一转,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凝重: “然,近年来国事多艰,边患未平,国库……亦是捉襟见肘,实在难以提供巨额钱粮支撑。但为表朝廷与陛下心系苍生之诚意,寡人在此,代陛下表态,愿从内帑拨出一万钱,资助玄门结盟,虽杯水车薪,购置些粮米,也算朝廷的一份心力。”

颖王话音刚落,一直静观的司徒明镜便越众而出,声音清越: “大王心系苍生,老夫感佩。我拂渺峰虽避世清修,田产不丰,但一万钱,还凑得出来,愿为抗魔尽绵薄之力。”

他话音未落,瑶光真人也缓步上前,神色平静无波: “栖霞观,历代弟子自给自足,仅有自垦的十几亩薄田糊口。但为天下苍生计,愿捐出一千钱。”

有这几位顶尖人物带头,场面顿时为之一变!

许多原本观望的小门小派、以及不少散修,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和台阶,纷纷出列表态:

“我流云观愿出五百钱!”

“玄鸟峰出三百钱!”

“我等散修,虽身无长物,也愿凑出两百钱,略尽心意!”

“算上我一个!”

一时间,认捐之声此起彼伏,虽然数额不大,但聚沙成塔,竟也显出一股众志成城的气象。

然而,在这逐渐热烈起来的气氛中,那些雄厚底蕴的大门大派,如清华寺、朱雀门、青城山等,其掌门长老却依旧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与周围踊跃的场景形成了鲜明而尴尬的对比。他们的沉默,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裴神符看着在场众多中小门派乃至散修纷纷解囊,虽数额不大,却显露出一股难得的同心之气,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压下了现场的议论声:

“诸位道友!抗魔大业,关乎存亡,非同小可。前行之路,必有艰险,难免损伤。然,贫道深信,只要我玄释两道,乃至天下有识之士,能如眼下这般,摒弃门户之见,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则邪不胜正,我等必能克竟全功,护佑人间!”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随即掷地有声地宣布: “为此,我鹤鸣山,愿率先拿出——二十万钱!作为抗击异域魔族之资,略尽绵薄之力!”

“二十万?!”

“裴观主大手笔!”

“不愧是鹤鸣山!”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哗然,但这次的喧哗充满了惊叹、赞许与振奋。裴神符这实实在在的巨额捐助,如同一剂强心针,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有了裴神符的带头,方才还沉默不语的田掌门,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扬声表态:“裴观主高义!我朱雀门,亦愿出二十万钱,共襄义举!”

玄微子自然不甘落于朱雀门之后,他眉头紧紧蹙起,指尖下意识攥着道袍下摆,语气里带着几分扶摇派久居异域的艰涩,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扶摇派远在凉州,自当年离了大唐,在吐蕃治下已七十余载。不比中原各派家底殷实,这些年在异域求存,山门简陋、用度拮据,实在拿不出太多财物。但眼下大唐有难、魔族压境,我扶摇派虽身在他乡,却从未忘了根在中原 —— 愿出五万钱,为抗魔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几位修士猛地走上前,看向玄微子的目光里满是动容与敬佩。其中一位白发老道率先拱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玄微子道友此言,真让我等汗颜!扶摇派远在吐蕃治下七十余年,离了中原庇护,日子定然艰难,却仍记着大唐根脉,此刻还愿掏出五万钱助战 —— 这份赤子之心,我等佩服!”

旁边一位中年掌门也跟着点头,语气诚恳:“是啊!寻常门派在中原承平之地,尚且要计较利弊,扶摇派在异域挣扎求生,却半点不含糊,这份慷慨与赤诚,比再多的钱财都金贵!今日一见,才知扶摇派果然名不虚传,我等自愧不如!”

还有人望着玄微子,忍不住高声道:“玄微子道友,你们身在异国不忘本,危难之际肯伸援手,这份情分,中原玄门记下了!往后若扶摇派有需,我等必不相负!”

一时间,赞叹声、敬佩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先前因推选盟主、私藏田产而起的隔阂与猜忌,竟被扶摇派这份跨越地域的赤诚悄然化解了几分,连空气中的凝重都淡了些许。

众人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 白奇紧随其后上前一步,胸膛挺得笔直,朗声道:“我无影门在中原虽算不上顶尖高门大派,家底也远不及鹤鸣山、朱雀门殷实,但魔族当前,哪能计较得失?我无影门愿倾尽全力,出资五万钱,为抗魔大业略尽绵薄!”

他话音刚落,彤光府的冷澈兮也立刻上前,声音同样响亮:“彤光府与无影门心意相通,也愿出五万钱!只求能助诸位道友一同守住人间疆土!”

紧接着,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寒水派,愿出一万钱!”

“灵鹤门,愿出一万钱!”

先前那些颇有规模、却一直缄默观望的道观门派,此刻倒像是被架在了火上 —— 眼见中小门派都纷纷表态,再沉默便显得太过小气,只得一个个上前报出数额。虽多则两三万、少则数千,远不及鹤鸣山、朱雀门那般雄厚,但若加起来,也是一笔颇为可观的数目。

场中这般踊跃景象,落在一直静立旁观的司徒明镜眼中,他原本凝着寒霜的面色稍缓,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底悄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 玄门同道终究未失本心。连颖王也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绷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微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带,目光扫过人群时,多了几分审视。

然而,与道门这边的热烈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场的诸多寺庙庵堂,无论是大慈恩寺的僧人,还是其他庵堂的比丘尼,依旧一片沉寂。他们或垂眸合十,或低声交谈,却始终无人上前一步,更无人开口提及出资之事,与身旁道门的热闹形成了刺眼的反差。

眼见大局已定,众目睽睽之下再也无法装聋作哑,清华寺惠定大师终于低诵一声佛号,越众而出: “阿弥陀佛。”他面色沉静,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与谨慎,“裴观主,诸位道友。寺院所有钱财,皆为十方信众供奉佛祖之物,贫僧等不过是代为保管,不敢有丝毫僭越。”

他话锋一转,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然,抵抗异域魔族,确系关乎天下苍生之大事,佛祖亦以慈悲为怀。故此,贫僧斗胆,代清华寺,捐出……一万……不,两万钱!以助善举,望佛祖恕我僭越之罪。”

他这番说辞,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出资说成是“僭越”和“斗胆”,只捐出两万钱,还一副承担了莫大风险的模样。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嘀咕和嗤笑声。

“呵,好一个佛祖的钱财!”

“两万钱?怕是他们库房里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真是既要面子,又舍不得里子……”

众人一边窃笑,一边无奈地摇头,对这般说辞心照不宣。

其他寺庙庵堂见状,也只好有样学样,纷纷上前表态,说法与慧定大师如出一辙,仿佛拿出寺产就像割他们的肉一般:

“天童寺,愿出一万五千钱,望我佛慈悲。”

“明月寺,愿出一万钱,阿弥陀佛。”

“凝月庵,愿出一万钱,菩萨恕罪。”

其它寺庙庵堂也纷纷表示相同态度,但是所出的钱财却在一万钱上下。

颖王脸上的微笑早已敛去,他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表态的寺庙主持、庵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仿佛在静静地审视着一场早已预见的戏码。

待大小寺庙庵堂都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地表态完毕,鹤鸣山的记事弟子忙不迭地将各派认捐的数额一一记录在册。裴神符环视全场,再次拱手,声音中带着诚挚的谢意:

“贫道在此,再谢诸位道友、同门鼎力相助!有了这些资财作为后盾,我等抵御异域魔族之大业,可谓事半功倍!”

他话语微顿,将议题引回核心: “资粮既已初步筹措,现下最紧要之事,便是推举一位德才兼备、能服众望的盟主,统领全局,协调各方,以应对未来之变局。”

然而,此言一出,方才还因认捐而有些许活跃的广场,瞬间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可谓鸦雀无声。

众人仿佛都心有余悸。先前几次推举,非但没有结果,反而引出了阴阳鼎的风波、各派家底的揭露,最终演变成了近乎逼捐的场面。

此刻,谁还敢轻易开口?推举别人,恐被误解为别有用心;毛遂自荐,更怕成为众矢之的。

人群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间充满了犹豫与戒备。就连那些大门派的掌门,此刻也都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不愿再做出头之鸟。

就在这选举之事再次陷入僵局之际,一直静观其变的颖王,却缓步走到了裴神符身边。

他面向众人,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裴观主,诸位高士。方才寡人旁观,深感各派掌门,无论是威望还是修为,确皆为上上之选,是玄门之栋梁。”

他话锋随即一转,提出了一个出乎许多人意料的建议: “然,寡人有一拙见。盟主之位,总揽全局,责任重大,需平衡各方,或许……不必非由一派掌门亲自担任。”

“寡人以为,或可在盟主之外,另设一‘军师’之职。此职专司应对魔族之战略谋划、临阵指挥,需经验老道、威望与修为兼备者担当,可由两位众望所归的掌门共同出任,互为辅弼。”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与期待: “而这总领全局、协调各方的盟主之位,何不由各派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来担任?”

“年轻弟子,锐气正盛,少有门户之见,更易团结协作。且借此机会历练一番,于其个人、于各派之未来,皆大有裨益。不知裴观主与诸位,以为寡人此议如何?”

颖王这番提议,巧妙地避开了推举掌门可能引发的直接冲突,将盟主之位赋予了新的含义和可能性,瞬间打破了僵局,引得众人纷纷露出思索之色。

裴神符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先扫过自己门下那些年轻弟子,见他们眼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随即又望向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那些各派的年轻面孔上,同样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心知,颖王此议,确实另辟蹊径,或许真能打破僵局。

一众掌门、住持们则是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让年轻弟子担任盟主,意味着权力在一定程度上向下一代转移,这既是对未来的投资,也包含着风险与不确定性。但相比于之前掌门之间难以调和的竞争,这无疑是一个更能让人接受的折中方案。

司徒明镜率先颔首,表示赞同:“大王此想法甚好。新一辈弟子,思维活络,少有条条框框的束缚,行事往往能出奇制胜,不拘一格。借此抗魔大事予以历练,对他们而言,亦是难得的机缘。”

玄微子也随即附和:“司徒前辈所言极是。只是……”

他微微蹙眉,目光在自己颇为看重的大弟子来高天身上停留一瞬,又扫过全场,“天下英才辈出,各派弟子所长各异,或以修为见长,或以智计出众,或以德行服人。我等该以何种标准,来衡量、推举这位肩负重任的年轻盟主?需得有一个相对公允的章程才是。”

这正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推举年轻弟子,固然能避免许多矛盾,但如何确保选出来的人真有才能担此重任,而非儿戏?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一直静立在颖王身旁的剑南道节度使李德裕,缓步走出了人群。他身着常服,却难掩久居上位的气度与干练。

他先向颖王及台上诸位掌门微微拱手,随即面向全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处理实务的清晰条理:

“大王,诸位掌门,李某方才聆听多时,于玄门道法乃是外行,不敢妄言。然,于遴选人才、考核实务,倒有些许浅见。”

他目光锐利,继续道: “既然盟主之位需总揽全局、协调各方,那么所选之人,便不能只看修为高低。李某以为,或可从三方面考量: 其一,根基与威望:需是各派正式弟子,品行端正,在同辈之中具有一定的认可度与号召力,此为基础。 其二,智略与决断:可设定疑难之局,观其分析、谋划与应变之能。抗魔大事,非匹夫之勇可成,需洞察全局之智与当机立断之勇。 其三,协调与容人:可观察其与人协作之能力,是否具容人之量,能否凝聚不同意见者共事。此点为盟主重中之重。”

李德裕稍作停顿,给出了一个具体的建议: “具体如何,可由诸位掌门共同商议,拟定数道关卡或议题,综合考察候选弟子之能。如此,既避免了单一标准之偏颇,也能较为全面地甄选出真正合适之人。不知李某此议,可否作为引玉之砖?”

李德裕这番条理分明、切中要害的提议,立刻让众多陷入“如何选”困境的掌门眼前为之一亮,纷纷点头表示值得考虑。

玄微子听着李德裕条理分明的阐述,微微颔首,此法确实兼顾了公平与全面。但他旋即想到现实困难,眉头微蹙道:“李节度使之言,确为良策。只是……如今天下玄门同道齐聚于此,若依此逐项考核,细致评选,只怕没有个七八日功夫,难以决出结果。如此一来,鹤鸣山的接待、各派的行程,恐怕都……”

他话未说完,李德裕便了然一笑,接口道:“玄微子掌门所虑极是。其实无需如此繁琐。在下之意,乃是请各派先行推举一位门中最为得意的弟子,视为候选人。再由诸位掌门共同出面,设定一两项关键考核,集中评议,择优而定。如此,快则半日,慢则一日,便可定下人选,既不耽误大事,亦能考校出真才实学。”

一众掌门闻言,面面相觑,都觉得此法既保留了选拔之意,又兼顾了效率,确实可行。当下,不少掌门便转身,目光在自家弟子中逡巡,开始斟酌人选。

玄微子也下意识地将目光扫过身后一众扶摇派弟子。大弟子来高天立刻挺直了腰板,眼中精光闪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信与期待,那神情分明在说,无论比什么,师父您必定会选我,此位非我莫属。

就在玄微子的目光即将落在来高天身上,嘴唇微动似乎要开口的刹那——

一旁的颖王却忽然转向玄微子,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般询问道:“玄微子掌门,寡人听闻,贵派门下有一位弟子,名为盛青鸟,天资卓绝,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如此盛会,何不让他也出来一试身手?”

“盛青鸟?!”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抽空了广场上所有的声音!

原本有些嘈杂的、正在低声商议的各派众人,动作、话语齐齐僵住。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无比的惊愕、难以置信,甚至是惊惧,猛地聚焦在颖王和玄微子身上!

玄微子准备点向来高天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来高天那志在必得的表情凝固,转而化为错愕与一丝隐晦的怒气。整个广场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颖王看着这骤然冰冻的气氛和众人脸上难以掩饰的惊诧,仿佛真的不明所以,略带疑惑地环视一圈,问道:“怎么?诸位为何如此反应?莫非……寡人说错什么了吗?”

他那无辜而困惑的神情,与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李德裕闻言,也顺着颖王的话头,面带赞许地附和道:“不错,大王所言极是。那盛青鸟既是玄真子道长的高足,想必得其真传,定然不俗。”

他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扶摇派弟子聚集之处,仔细扫视一圈,并未发现那个传闻中的身影,随即又疑惑地环顾四周,朗声问道:“咦?怎未见到盛青鸟在此?如此盛会,他身为扶摇派俊杰,理当出席才是。”

他这话问得理所当然,却让扶摇派众人脸色愈发难看。

长老华纯子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颖王和李德裕深深一揖,语气沉痛地解释道:“大王,李上官。二位有所不知……那盛青鸟,其生母乃是狐妖!贫道师侄玄真子隐瞒其出身,将其抚养成人,此事已严重触犯我玄门戒律。故此……盛青鸟已被我扶摇派革除门墙,清理门户,不再是我派弟子了。”

“狐妖所生?”

颖王与李德裕对视一眼,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讶与不解的神情。李德裕微微皱眉,看向玄微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仿佛真的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关窍:“玄微子掌门,请恕李某直言。若论出身,贫寒富贵,在我辈眼中,难道不是皆如浮云?为何这……父母出身,竟如此重要?重要到要将一位英才拒之门外,甚至除名?”

玄微子面对这直接的问题,面色凝重,不得不正面回应。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李上官所言不差,我玄门修行,论心不论迹,出身贫贱,本无贵贱之分。”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盛青鸟之母,并非凡人,乃是异类妖物!人妖殊途,此乃天地定数,并非简单的出身问题。更何况,我玄门立身之本,便是以降妖除魔、卫道守正为己任。门下弟子,岂容妖血存续?此非歧视其出身,而是维护玄门根基与道统纯正之必须!”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代表了玄门中最为正统和普遍的观点,也将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的那层隔阂与底线,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台面上。

李德裕听得玄微子“除魔卫道”之言,先是状似赞同地重复了一句:“除魔卫道,嗯,此话确实在理。”

但他话音刚落,话锋便陡然一转,原本平和的目光倏地掠过喧闹的人群,精准落在始终沉默静立的渊空大师身上 —— 那眼神里少了几分方才的温和,多了几分探究与锐利,语气依旧平稳,却藏着不容回避的机锋:“渊空大师,李某有一事不明,想向大师请教。”

渊空大师闻声,缓缓转过身,面向李德裕,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声音沉静无波:“李施主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

李德裕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未离开渊空大师的脸,一字一句将疑问道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审慎:“据李某所知,十八年前长安城妖祸横行,牛虎二妖不仅窃走大明宫重宝,更围困灵州城,致使城中百姓身陷险境。后来幸得一位奇女子出手相助,与大师、杨将军联手力克二妖,才夺回失窃之物、解了灵州之围。只是不知,当年那位立下大功的奇女子,是否便是如今众人议论的盛青鸟生母?”

这番话一问出,广场上的喧闹声瞬间小了大半,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渊空大师身上 —— 十八年前的旧事突然被提及,还与 “狐妖” 扯上关联,任谁都好奇答案。

却见渊空大师依旧双掌合十,面色平静无波,没有半分遮掩,坦然应道:“阿弥陀佛。李施主所言不差,当年那位出手相助的女子,正是盛青鸟的母亲原女娘子。”

李德裕闻言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目光却再次转向渊空大师,追问的语气多了几分刻意的郑重:“既如此,大师可否再为李某解惑 —— 当年与您并肩作战的原女娘子,可有过滥杀无辜、谋害生灵之举?”

渊空大师缓缓摇头,合十的双手微微收紧,语气里添了几分追忆的沉重,却依旧笃定:“阿弥陀佛。原女娘子虽为狐身,却有侠义心肠。当年燕尾谷一战,牛虎二妖法力凶悍,随行的天地二十四人已陷入绝境,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是原女娘子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与二妖死战,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才保全了半数人性命。此事乃贫僧亲眼所见,绝无虚言。”听到这话,李德裕突然转过身,面向广场上一众神色各异的掌门,故意放大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诧异:“诸位道友听见了?这位原女娘子心怀善念、不但救了御常寺一行镇灵使,还救灵州万民于危难,即便她是狐妖之身,又有何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仍面露疑虑的掌门,话锋直指要害:“玄门讲究‘道法自然’,我佛亦言‘众生平等’,何时竟要以‘人和妖’之别,来定善恶、分高低了?难不成,在诸位眼中,只要是妖,即便行善积德,也终究是祸端?”

这番话掷地有声,像一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在场的掌门们都沉默下来 —— 先前指责玄真子 “私养妖脉” 的义正辞严,在此刻的质问下,竟显得有些站不住脚。

他话音刚落,田掌门便按捺不住,立刻站出来,义正辞严地高声道:“李上官!此言差矣!十八年前那狐妖出手相助,其背后动机谁能知晓?焉知她不是另有所图,行那欲取先予之计?仅凭她一时之功,难道就能抹杀其异类妖物的本质?就能无视人妖殊途的天堑吗?”

一旁的上官云闻言,目光望向田掌门,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田掌门,听闻近十年来,田掌门凭借一面‘昊天伏魔镜’,斩妖除魔,威震四海,声名赫赫啊。”

他话语微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田掌门腰间那面隐隐散发着灵光的古朴铜镜,转而向渊空大师求证:“渊空大师,在下好奇,田掌门赖以扬名立万的这面宝镜,当年……是否也曾有幸,经那位原女娘子之手淬炼过?”

渊空大师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答道:“正是。当年御常寺二十四人之法器,包括田施主的师伯贝沧海这面昊天伏魔镜,皆由原女娘子以阴阳鼎淬炼之功,方能威力大增。”

上官云得到这确切的回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田掌门,声音也冷了下来:“田掌门!你凭借着一件由狐妖亲手淬炼、方能拥有今日威能的法器,斩妖除魔,博得赫赫声名,享尽玄门尊荣!转过头来,却对那助你成名之人的出身百般鄙夷,口口声声‘人妖殊途’,斥其为异类,恨不得划清界限,踩上一万只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怒意: “这等行径,岂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如此不要脸皮至极的功夫,怕是天下无人能及,自然没人敢与你争啊!”

这诛心之言,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田掌门脸上,也震得全场众人心神俱颤!

田掌门被上官云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说得面红耳赤,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上官云,嘴唇哆嗦着,连说了几个“你……你……你……”,却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模样既狼狈又窘迫。

就在这当口,扶摇派大弟子来高天早已是按捺不住。他听得李德裕和上官云竟为那狐妖之子张目,心中怒火与长久以来对青鸟的嫉恨交织在一起,猛地从扶摇派弟子群中冲出,几个大步便来到石阶边缘。

他年轻气盛,加之素来在门中备受重视,此刻更是无所顾忌,指着台下(仿佛青鸟就在那里),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刺耳:

“李上官!上官掌门!二位休要在此混淆是非!那盛宣逸,自甘堕落,与妖物苟合,行那悖逆人伦之事,本就罪该万死!人与妖结合,乃是玷污血脉,辱没人之为人的根本!诞下那等不人不妖的孽种,更是天地不容!”

他言辞愈发刻毒,充满了对异类的极端鄙夷: “妖就是妖,披上人皮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低贱与污秽!与妖物纠缠,便是自绝于人,乃是天下正道之士共诛之的败类!盛宣逸夫妇落得那般下场,正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那盛青鸟,身负肮脏妖血,本就不该存于世间,更不配踏入我玄门清净之地!尔等竟还为他辩解,简直是是非不分,枉为正道!”

来高天这番极端而恶毒的言论,如同毒液般泼洒在广场之上,让许多即便对青鸟出身有芥蒂的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等赤裸裸的辱骂与对已逝之人的诅咒,已然超出了争论的范畴,显得格外刺耳与不堪。

他见人群低声讨论,赞同声不断传来,他更加肆无忌惮,声音比之前更高:“盛青鸟一个狐妖所生……”

“住口!”

两声厉喝,如同惊雷般同时炸响,硬生生打断了来高天那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人群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止吸引,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声音,竟是来自随赵归真而来的那名貌不惊人、眼角下垂的吊眼小道士!他此刻挺身而出,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慨。

而另一个声音的来源,则开始从人群末端、靠近廊道的位置移动。聚集在那里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向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在无数道惊疑、审视、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五道身影自人群深处缓步走出。他们皆身着玄色道袍,风尘仆仆,正是乔装改扮的青鸟一行人!

几人面色沉凝,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让前方的人群不由自主地继续向后退开,让出的通道愈发宽阔。

青鸟走在最前,他方才听得来高天如此恶毒地谩骂、侮辱他已故的父母,字字句句如同毒针般刺入他的心扉,如何还能忍耐?胸中怒火与悲愤交织,那一声“住口”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目光冰冷如刀,直射石阶上因被打断而一脸错愕与怒气的来高天。在经过那名吊眼小道士身旁时,青鸟的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中虽也奇怪这素未谋面的小道士为何会出言喝止,但对方这一举动,无疑是在阻止那更不堪的言论,维护了他父母最后一丝尊严。

青鸟目光与之短暂交汇,对着那小道士微微颔首,无声地表达了一丝谢意。随即,他不再停留,继续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场中,走向那无数目光的焦点。

青鸟五人步履沉稳地行至近前,朝着石阶上的裴神符齐齐拱手一礼。青鸟刻意改变了声调,开口道:“道一门弟子申紫雏,见过裴观主。”

裴神符目光如炬,在五人身上扫过,尤其在青鸟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抚须微微一笑,语气和煦:“原来是谷一阳道友座下的高徒,幸会,幸会!”

一旁的来高天早已按捺不住,见这突然冒出来的“道一门”弟子似乎有意搅局,立刻将矛头转向青鸟,厉声质问道:“怎么?我刚才说的话,难道有错吗?!人妖结合,本就是逆天悖理!”

青鸟尚未开口,那貌不惊人的吊眼小道士却再次挺身而出,他身形瘦小,声音却异常粗粝洪亮,抢白道:“就是像你这样虚情假意、心胸狭隘之辈太多,天下玄门才会如同一盘散沙,难成大事!”

小道士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声音带着一股不平之气:“诸位口口声声贬斥的狐妖,十八年前,她得到那阴阳鼎神器之后,可曾像你们揣测的那般私藏起来?没有!她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为御常寺天地二十四人淬炼法器,助他们提升实力,最终才得以战胜那牛虎二妖及其党羽!试问在场诸位,若你得此神器,可有此等不藏私、愿与众人分享的心性与胸襟?!”

渊空大师在一旁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朝着吊眼小道士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他的说法。

白奇见状,立刻上前反驳道:“不错!那狐妖确实拿出了神器给大家使用,但这背后安的什么心,谁又能知晓?众所周知,邪魅妖物害人岂会存有好心?她必然是另有所图,或许就是为了博取信任,图谋更大!”

青鸟冷哼一声,不与白奇纠缠。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转向渊空大师,拱手道,声音依旧保持着改变的腔调,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大师德高望重,乃当年亲历之人。还请大师告知诸位,那位原女娘子,当年究竟是如何帮助御常司和杨将军等人的?是非曲直,当以事实为依据。”

渊空大师缓步走到人群前方,目光沉静,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阿弥陀佛。当年,原女娘子得获神器阴阳鼎,非但没有据为己有,反而主动提出,为御常寺二十四位同僚淬炼法器,使我等实力大增。她更是不辞辛劳,为杨将军亲手打造了一柄宝刀,助其在‘大雁滩’一役,大破回鹘铁骑,保住灵州门户。”

他语气转为沉痛: “其后,在燕尾谷与叛军南怀乔及牛虎二妖的决战中,原女娘子身先士卒,与我等并肩作战,自身亦身受重伤,险些殒命。而其夫君盛宣逸,更是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儿(青鸟),坚守于灵州城头,与守城将士共存亡!不幸……被潜伏在城内的妖物所乘,父子二人皆被掳去……”

说到此处,渊空大师长叹一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与反问: “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会狠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与结发夫君,置于那等战火纷飞、危在旦夕的城墙之上?若非心怀大义,若非与灵州军民同仇敌忾,她何至于此?!”

大师这番平静却有力的叙述,将当年原女娘子一家的牺牲与贡献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与之前来高天、白奇等人的恶意揣测形成了鲜明对比,让许多人都陷入了沉思。

来高天、白奇与田掌门面对渊空大师的证词,脸色虽有些难看,却仍不甘心。来高天强辩道:“即便如此,也难保那狐妖不是别有用心,或许正是她引来了牛虎二妖,再假意相助,以博取信任!”

白奇也阴恻恻地附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能保证她后来的‘牺牲’不是苦肉之计?”

田掌门更是冷哼一声,避重就轻:“过往之事暂且不提,玄真子隐瞒狐妖之子身份,将其抚养成人,甚至传授道法,此乃铁证如山,违背玄门铁律!扶摇派自身管教不严,还有何颜面在此争论?”

田掌门话音刚落,人群中猛地响起一声洪亮的斥骂:“放你娘的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扶摇派华清子大步踏出,这位素来以豪爽闻名、脾气比炮仗还冲的长老,此刻双目圆睁,红色的眉头拧成一团。

他先是狠狠瞪了田掌门一眼,随即转身对着一众面露附和的掌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跟前:“你们这群老小子,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玄真子是什么心性,在座的不清楚,我扶摇派的人能不清楚?当年他抱回青鸟时,那娃才丁点大,换作是你们,见着快饿死的小崽子,自然是眼睁睁看着不管。可对于我那师侄玄真子,那可是他兄长的遗腹子。”

说到此,华清子话锋一转,目光越过人群望向渊空大师,虽仍带着几分急躁,却还是收敛了大半火气,双手一拱行了个礼,语气带着几分追问:“大师,晚辈有一事不明 —— 以您的修为与眼力,当年初见原女娘子和青鸟时,为何没能立刻分辨出她们的妖物身份?”

这话一出,广场上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渊空大师 —— 是啊,渊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修为深不可测,寻常妖物的妖气根本瞒不过他的法眼,怎么会漏过原女与青鸟?

人群中渐渐起了骚动,不少修士按捺不住,指尖凝起微光,一道道探妖的法力如同细密的丝线,朝着青鸟周身拢去 —— 有人用玄门的 “破妄术”,试图勘破伪装;有人掐诀念咒,催动门派秘传的 “辨妖符”;还有修为深些的,直接放出神识,一寸寸扫过青鸟的经脉气息。

可无论众人用哪一门哪一派的探寻法门,那探向青鸟的法力与神识,要么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响,要么只触到一片纯净平和的气息,别说浓郁的妖气,连半分异类的波动都寻不到。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广场上的议论声顿时像潮水般涌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若是妖脉,哪能半点气息都藏不住?莫不是传言有误?”

“我用‘破妄术’连千年树妖的伪装都能勘破,怎么在他身上半点异样都探不出来?”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编造谣言,想栽赃扶摇派……”

质疑声此起彼伏,先前因 “狐妖之子” 传言而起的愤慨与敌意,渐渐被疑惑取代,不少人看向青鸟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多了几分探究 —— 若连探妖法门都查不出异样,那这传言的真伪,可就值得商榷了。

议论声中,只听得渊空大师神色平静的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渊空大师这才缓缓开口解释:“当年那作乱的牛虎二妖,即便法力不俗,周身也萦绕着浓重妖气,一眼便能识破。但原女娘子与青鸟,周身气息平和纯净,与寻常凡人没有半分区别,既无妖气外泄,也无魔障缠身,贫僧当年确实未能分辨出原女娘子的真身。”

得到答复,华清子猛地转过身,再次面向一众掌门,嗓门比先前更响,语气里满是激昂:“诸位听见了?!那原女娘子和青鸟身上连半丝妖气都没有,连渊空大师这般人物都没瞧出来,以玄真子那点修为,他能察觉个屁!”

他向前踏了一步,继续道:“再说了,玄真子抚养的是自家兄长的孩子,即便知道青鸟的身份,也想着先护着孩子、观察心性,这何错之有?!这叫隐瞒吗?这叫心善!叫顾念亲情!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规矩和私心,半点人情味都没有,冷血得很!”

说罢,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几位面色僵硬的掌门,意有所指。

田掌门本就因先前的田产之事心有不忿,此刻听见华清子明里暗里骂自己 “冷血”,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脸色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袍下摆,指节都泛了白。

华清子早留意到他的神色,不等他开口反驳,便伸手指着田掌门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田掌门这是想跟我辩?倒是你,方才被人揭出那么多田产,半句解释都没有,转头就来咬我扶摇派一口,这避重就轻、转移视线的本事,真是练得炉火纯青啊!”

骂完田掌门,他又猛地转身,手臂一扫指向在场的其他掌门,声音里满是讥讽:“还有你们这帮人!平日里张口闭口‘玄门一家’‘共抗魔族’,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真到事上了,不还是各怀私心?见着扶摇派落难,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跟着凑热闹踩一脚,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玄门情谊’?简直可笑!”

华清子走向石阶正中,大声笃定道:“玄真子是我师侄,他没做错!错的是那些藏着私心、见风使舵的东西!扶摇派管教严不严,轮不到你们这群睁眼说瞎话的货色来评判 —— 有这闲工夫嚼舌根,不如想想怎么应对魔族,别到时候死到临头,还抱着那点破私心不放!”

一番话骂得又急又狠,唾沫星子随着激昂的语调溅落,偏句句都戳在实处、扎在理上。一众掌门被骂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脸皮薄些的早已别过脸去,不敢与华清子那双冒火的眼睛对视;几个想辩解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实在找不出半分反驳的由头。方才还跟着田掌门附和的声浪,此刻像被狂风卷过的残烛,瞬间被这股子豪横怒气碾得半点不剩,广场上只剩华清子粗重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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