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泼洒了些许。
“我们医院的医生,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周院长额角青筋暴跳,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这简直是骇人听闻!是我们第一医院的奇耻大辱!”
“这件事,必须彻查!必须严肃处理!”
“如果查实,绝不姑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怒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扫过张主任,最终落在秦东扬身上。
“隐瞒不报,就是对病人最大的不负责任!”
“更是对我们所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医护人员的莫大侮辱!”
“我们不能让这么一粒老鼠屎,搅坏了我们第一医院几十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清誉!”
“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从重!从严!处罚!以儆效尤!”
周院长的目光转向秦东扬时,语气终于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因愤怒而起的疲惫。
“东扬啊,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
“你做得很好,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仅救了病人一条命,也等于间接揭露了这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巨大隐患。”
“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好好调整一下精神,明天再来上班。”
秦东扬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深思熟虑后的担忧。
“周院长,我有一个建议。”
“为了确保病人的绝对安全,我建议您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人手,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好病人床位。”
“我担心……刘成喜在绝望之下会狗急跳墙,或者,再出现别的什么我们预料不到的意外。”
“毕竟,现在那位病人是我们唯一的、最直接的目击证人。”
周院长眼神一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东扬,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一点,我马上就去安排,一定确保病人万无一失。你放心回去休息。”
秦东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那我就先回去了,周院长,张主任。”
旁边的值班医生也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告辞。
“院长,张主任,那……那我也先回去了。”
等秦东扬和值班医生都离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院长和张主任两人。
周院长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颓然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老张啊……你说,这刘成喜……他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他虽然是有些小肚鸡肠,爱计较个人得失,喜欢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但……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情!”
张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院长,我知道您此刻心情复杂,痛心疾首。”
“只是……这刘成喜,他毕竟是……是您姐姐最疼爱的外孙啊。”
“您要是真的铁了心要处理他,恐怕……恐怕您姐姐那边,会非常难交代,甚至可能跟您翻脸啊。”
周院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有犹豫,有挣扎,但很快便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取代。
他摆了摆手,语气沉重却异常清晰。
“公事公办,法理人情,孰轻孰重,我心里拎得清。”
“我是一院之长,首先要对全院上下的职工负责,更要对所有把生命托付给我们的病人负责!”
“他刘成喜自己犯下这种弥天大错,已经严重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彻底败坏了医生的职业道德,我还能怎么说?”
“难道要我这个当院长的,徇私枉法,去包庇一个蓄意谋害病人的潜在杀人犯吗?!”
周院长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
“我姐姐那边,我会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我相信她虽然疼爱外孙,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会明白我的苦衷和原则的。”
“再说了,她自己的外孙干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丑事,她脸上又何尝有光彩!”
张主任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再多劝也无益,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
“院长,您能这样想,能坚守原则,是我们第一医院之福,也是所有病人之福。”
“那……我就先出去,按照您的指示,把后续的一些事情安排妥当,您也……消消气,保重身体。”
“嗯,去吧。”周院长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
张主任带着满腹沉重的心情,悄然退出了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周院长一个人。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眼神在窗外的天空和桌上的文件之间来回游移,变幻莫测。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接线员,通知手足外科的刘成喜医生,让他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刘成喜接到院长办公室打来的内线电话时,正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突突地跳,心里就像揣了十几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关于秦东扬手术出纰漏的谣言,确实是他和吴瀚烨一起散播出去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秦东扬那个毛头小子居然真的能把濒死的病人给救回来,还被传得神乎其神,搞出个什么“中医针灸气功的医学奇迹”。
这让他对秦东扬的嫉恨,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狂滋长,又加深了不止一层。
可现在,周院长突然指名道姓地召见他,这让他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瞬间就放大成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难道……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但越是不敢想,那个可怕的念头就越是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从手足外科的办公室到行政楼三楼的院长办公室,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刘成喜却觉得像是赤脚走在烧红的刀山火海上一般。
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白大褂后背。
他那片标志性的“光亮”额头上,此刻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好不容易挪到院长办公室的红木门前,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额头和嘴角的汗,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哆哆嗦嗦地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进。”里面传来周院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威严十足的声音。
刘成喜推开厚重的门,努力地在自己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颤抖。
“周……周院长,您……您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