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冲在前面的兄弟接二连三倒下,刺鼻的血腥味儿混着硝烟重进鼻腔。
窦老大瞅准民兵换弹的间隙,猛地往右边一扑。
身体便冲进了荒林边的灌木丛里。
可才跑出去几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擦着耳边划过。
窦老大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流进了衣领里。
他伸手一摸,掌心都是黏腻腻的血。
左耳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半只耳朵竟被子弹生生打掉了!
窦老大心中骇然:这子弹再偏一点点,自己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是谁!”
窦老大就地一滚,躲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松树后面。
他死死盯着后方弥漫的硝烟,三角眼里满是阴鸷。
观察许久,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作为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匪首,他比谁都清楚,这绝不是普通流弹。
能在混战中精准瞄准他脑袋的,必然是有真本事的神枪手!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窦老大不敢再耽搁。
他专挑灌木茂密的地方钻。
荆棘划破身体也浑然不觉得疼痛。
命都快保不住了,还顾得上疼?
待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枪声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窦老大停下喘息。
这才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只有一个浑身是伤的彭奎。
血腥味儿充斥在空气中,远处隐约传来民兵搜林子的呼喊声。
窦老大捂着半块耳朵,眼底闪过决然的狠厉。
这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
彭奎脸上混着血污,瘫坐在地上大声哭道:“大哥,咱们被瓦窑大队算计了!十八个兄弟啊,全他妈折了!”
窦老大背靠一棵大树,用染血的绷带死死缠住左耳。
方才那颗擦过脸颊的子弹,让他半边脸肿得发紫。
此刻听到彭奎的哭声,他不由厉声骂道:“别假惺惺哭了,跑得那么快,现在哭有用?”
彭奎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发颤:“好歹也是十八个弟兄,太可惜了!”
“这个仇,不但要记在瓦窑大队身上,他冯一涛也有份!”
窦老大眼里迸发出深深的恨意,“那老小子送来的消息,怕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彭奎猛地站起来:“老大你说!要怎么报仇?我彭奎誓死追随你!”
窦老大盯着远处渐暗的天色,三角眼里泛出毒蛇一般的冷光:
“我先回去稳住其他弟兄,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家里人心不能散!”
“你直接去找冯一涛,就问他,十八条人命,值多少钱!”
他突然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彭奎脸上,“告诉他,要是敢耍花招,他知道下场!”
“我这就去!”彭奎转身就要走。
窦老大又一声喊叫住他:“等等!”
“瓦窑大队的民兵队伍里,有一个神枪手,打听一下叫什么。”
“神枪手?”彭奎疑惑。
窦老大摸着钻心般疼痛的伤处,咬牙切齿道:“我这只耳朵决不能白丢!下次见面,我非亲手崩了他!”
“是!”彭奎领命而去。
此刻的刘忠民。
站在冒着烟的拖拉机旁,正摩挲着一把轻机枪傻乐。
吧嗒!
傻乐一阵,直接在抢上亲了一口。
这家伙,威力够大!
刚架起来突突两下,那帮流匪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以前民兵都用土枪,打十发子弹都不一定能吓住人。
现在可好,这玩意儿一梭子下去,地面都跟着颤!
有了这宝贝,往后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犯!
二十多民兵正在周围打扫战场。
刘忠民望着满地狼藉的弹壳和散落的武器,嘴角更压不住了。
要知道。
去年县里民兵比武,瓦窑大队连一排完整的子弹都凑不出来。
如今竟能装备上这么高端的武器,还让流匪吃了这么大的瘪。
“报告队长!”
“战场初步清理完毕!”
“共歼匪三名,伤十五名!”
“缴获土枪六把,刺刀两把,中正式两把,苏制98K三把,各类子弹共三十五发……”
一名小民兵扯着嗓子大声汇报。
刘忠民问:“民兵伤亡情况如何?”
小民兵一个立正,大声道:“伤一名,被流弹打落的树枝砸了,划伤了胳膊的皮……”
周围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行!兄弟们干得漂亮!”
刘忠民笑得十分大声,“派两人去报合作社和县公安局。其他人继续排查!”
汇报人朝刘忠民挤了挤眼睛:“队长,还有一件更好的事儿,你猜!”
刘忠民握着大拳头朝他挥了挥,吓唬道:“少废话,快说!再卖关子小心挨揍!”
小民兵嘿嘿一笑,用手一指:“那边,还发现了一门60炮!”
刘忠民脑袋“嗡”的一声。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倒地的大树后面。
有两个小民兵正在看守着一个被杂草秸秆掩盖的大家伙。
见刘忠民过来,忙掀开了杂物,露出黑黢黢的炮筒。
旁边还有两发炮弹整整齐齐码着。
这可是公社武装部都眼馋的宝贝!
上次县民兵比武,隔壁公社的指导员还念叨:全县能摸到60炮的民兵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刘忠民又兴奋又后怕,后勃颈都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庆幸那些流匪看到拖拉机,着急抢武器装备,所有人蜂拥而上。
60炮没来得及用。
不然自己这个民兵队伍,轻则见血,重则殒命!
“快!所有人保持警戒,五分钟内必须把战场收拾干净!”
刘忠民扯开嗓子吼完,转身就朝拖拉机方向大步走去。
“老三!这次收获这么大,全是你这个女诸葛的功劳啊!”
“要不是你设了个计,咱们哪能捞着这么多宝贝?”
“那门60炮往村口一架,看哪个不长眼的流匪还敢来!”
刘忠民对拖拉机前站着的一位女同志说道。
女同志转过身来,赫然正是刘彩云!
她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摇摇头道:“若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大队很可能会受到重大损伤。多亏瑞刚机敏,想到了流匪可能会打这批装备的主意。”
原来,那日商议剿灭流匪的计划时,刘彩云率先提出想法,隐藏实力,谎称申请武器装备被拒,诱导匪贼出手。
赵瑞刚则有些担忧,他觉得流匪消息灵通,对周边风吹草动极为敏感,恐怕不会轻易落入圈套。
而且一旦流匪直接袭击村子,可能会伤及普通社员,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于是众人进一步完善计划,干脆以这批武器装备为诱饵。
他们先给武装部打去电话,从隔壁县绕道而行,连夜取回了武器。
又通过胡秋菊悄悄请来了廖长青,也就是罗卫中的司机,老廖,请求侦查匪贼的部署情况。
老廖复原前是侦查连连长,侦查一窝匪贼的部署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很快便摸清了他们蹲守的人数和具体位置。
瓦窑大队再抽调精干力量,包抄在匪贼的外围。
又将拖拉机改装成诱饵,用看似严实的木箱装满沙土,故意制造出押运武器装备的假象,引诱他们上钩。
最后按照先弱后强的顺序亮出武装力量,有效地控制地压制住流匪的反击,还最大限度地消灭了他们的有生力量。
“可惜,窦老大跑了!”刘彩云遗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