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安推开病房门,南星在沙发上削水果,“晚安!快进来,站门口发什么呆呢。”
贺妍看来是与南丰华说过许多话了,眼眶微微发红,正转头复杂地看着盛晚安,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盛晚安也好似被卡住了一样,她只是朝南星笑了笑,没再说话。
很奇怪,明明她没有贺妍的记忆,但对上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睛,她的心里涌上无数混乱如麻的复杂。
很微妙,压得她心底闷闷的,又不全是闷闷的,当宋淮揽着她的肩膀时,那停滞的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
心跳从胸腔开始有规律地蔓延,在眼尾化作一抹红雾。
盛晚安想说话,但无数的情绪哽在喉间,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怔怔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准确地说是还拿不准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
宋淮微微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低下头低低道:“不舒服的话我们先回去?改天再来?”
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僵白,其实也不是不舒服,只是宋淮用了万能的借口了将她的失态稍稍掩盖。
还没等她开口,坐在床前的贺妍就已经站了起来,嘴唇颤抖,那一圈极力压制的泪意还是涌了上来。
她站了起来,往前两步,却又害怕吓到盛晚安,脚步只挪动了半步就顿在原地,“晚安……”
“嗯……”
苍白到毫无作用的两句对话,双方就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盛晚安往前走,将果篮放在桌子上,尽量用轻松无常的语气,“南叔叔感觉怎么样了?”
贺妍双眸黯淡下来,往后退了两步,将病床前的位置让给了她。
南星削了水果,给贺妍分一半,“贺阿姨,吃点苹果吧?”
“谢谢。”贺妍木木地接过苹果,目光还是有意无意地落在盛晚安的侧脸上。
盛晚安像她,却又不像她。
身旁站着一个男人,目光也同样落在她的身上,专注里带着深深的感情。贺妍想起进来的时候男人是搂着她的,两个人亲密无间,想来是关系匪浅。
她想问但碍于现在他们的关系很僵,于是就此作罢。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宋淮目光从盛晚安身上移到贺妍脸上,点头打招呼,“贺阿姨好,我是晚晚的丈夫。”
丈夫。
她结婚了。
贺妍一阵恍惚,压制下来的泪意重新涌上来,她亏欠也缺失晚安太多,一眨眼,她已经嫁作人妇。
她怔怔地,点头说了几个好。
她看得出来,宋淮眼里全是晚安,对晚安应该是不差的。只要她幸福,快乐,嫁得良人,就好。
盛晚安很快与南丰华结束了聊天,他刚醒,没那么多精力去应对那么多人,盛晚安也只是说了几句,最后让他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后就站了起来。
“回去啦?”贺妍看着她问道,温和的语气里仍带着小心翼翼。
盛晚安抿了抿唇,“嗯。”
“那……有空再来……”
“嗯……”
贺妍的眼睛蓦地亮起来。
盛晚安自然是注意到她发亮的眼睛,她没再说话。说实在的,贺妍是她的母亲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撼不小。
她又稍稍了解了一下贺妍的情况,许多年前不知道被盛仁良以一种什么样的理由弄去Y国,被催眠了多年导致记忆错乱,丢失。
她对她没有恨意,也谈不上责怪,毕竟她是情非得已。
缺失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重回母女情深的桥段的。
她想,没失忆的自己应该也是费尽心力去找她,所以母亲在她的心里,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那不然,为什么她的心里会难过,难过她的遭遇,会担心,担心她昏迷,也会开心,开心她终于醒过来了。
所有的情绪都该是正确的。
近乡情怯也是真的。
但她还是想要为曾经缺失母爱,缺失父爱的自己跟贺妍闹一点点脾气。
毕竟小时候的自己,没有母亲,有父亲,但约等于没有,父亲的关心只给了她另一个女儿盛明珠。
毕竟她再懂事,也只是懵懂的小孩。
她也想给曾经那一个没有亲情温暖,踽踽独行的小孩一个交代。
盛晚安叹了一口气,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一切,都不是贺妍的错。
“晚安,我跟你们出去。”
南星眼底都是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好,你看看你,黑眼圈那么严重。现在叔叔情况好转,你也可以回去安心睡一觉了。”
盛晚安边走边说,丝毫没注意到南丰华的神情从方才的客气有礼变成了更深层的情绪。
他一直注意到她长得像贺妍,却没注意到,她的五官也杂糅着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那双无力的手艰难地抬起,握住贺妍的手,“委屈你了,这么多年,是我的错。”
“不,我也有错。”
当初,她也不清楚怎么稀里糊涂地睡在盛仁良的床上,两个月后有了盛仁良的孩子。
至少当时,她是这么以为的。
南丰华要她解释,她解释不出来。她没有印象去的盛仁良的房间,她只能苍白地说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盛仁良给她下的药。
毕竟盛仁良是南丰华的好室友,一向温润有加,风光霁月。
但后来这件事在她嫁给他以后得到证实。
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
木已成舟,盛仁良的目的达成了,他要的,自始至终是她背后的贺家。
而南丰华与她,本就诸多问题。
大概最大的问题,是不够爱,也不够信任吧。
不过他们从前都觉得非对方不可,却没想到一个怀孕,能将当初的海誓山盟一一击碎。
跟着南丰华的时候,她隐瞒了是贺家大小姐的事实,拒掉贺守良为她定下门当户对的婚事,宁愿与贺守良断绝关系,与南丰华私奔。
他觉得她不仅耐不住寂寞与盛仁良苟且,又怀上了盛仁良的孩子。
至于贺妍,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孩子。
知道的时候,南丰华已经往南下。
她转身嫁给盛仁良。
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全是一个人造成的错误。
太多说不出的误会,两个拧巴别扭的人,再加上一个目的极深的人虎视眈眈。
再爱又能如何?
往事经年流转并不会令人淡忘,反而是令蹉跎的这些岁月是形成了瘢痕。
再解释也不知从何解释,或许在日夜懊悔中也早已经不需要解释,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过去,给未来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