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云错愕了好半晌才确定他没有产生幻觉,“公……公主喜欢臣?”他低头盯着施寒岄的头顶问道。
施寒岄仰面看他,笑道:“本宫当然喜欢你。你看,你心悦本宫,本宫也喜欢你,咱们接下来就能及时行乐,做一对快活似神仙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郁沉云先是感到震惊,震惊过后,他觉得难以置信,再之后,他越想越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公主,你是不是在哄骗臣?”就为了及时行乐。
“本宫所言皆真!”施寒岄轻拍了下他的肩:“本宫哄骗你作甚?都说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本宫都说得这般分明了,你只需相信本宫所言,莫要再胡乱揣测,你再这样,本宫当真换了你。”
郁沉云呆呆眨了好几下眼,他难受的情绪因着施寒岄一番话带来的震惊短暂凝固。
心跳不受控地逐渐加速,像是揣了只活泼的小兔子,在他心口砰砰乱撞。
他把人按进怀里,紧紧搂住,声音有点雀跃,又有些发颤,“公主喜欢臣?!公主何时喜欢臣的?公主为何会喜欢臣?公主不厌臣拈酸吃醋小肚鸡肠吗?公主怎么会喜欢臣呢?是和臣一样的喜欢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是……”
施寒岄抬手捂回他的一系列疑问,“是是是!都是!”她柔声道:“你在本宫身边,本宫心中很高兴。”
他会默默用心护她周全,像一阵无形却强劲的风,托举她凌空而上,亲造琼楼玉宇。
他会细心捧起她不经意的低落,似融进蜜糖的果浆,冲淡她藏匿的苦涩。
他会小心翼翼拥抱她的痛苦,如一轮固执不愿下山的暖阳,守着不知会不会冒头的玉英。
她是真的喜欢他。
施寒岄一直都知道她这一生寿数不长,况且,谋事前路未卜,因此,她当下喜欢的人也好,物也好,只要是当下能抓住的,她都会好好抓住。
她不想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比如没有必要的误会,没有必要的纠结等等。
因此,她愿意表达自己当下的感情和愉悦。
“臣在公主身边,臣心中也高兴!”郁沉云抚了抚她的长发,他依旧心如鼓擂,语调中尽是激动和欢喜。
公主说是,她说都是。
她对他有喜欢,是和他一样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郁沉云唇角克制不住扬起,公主喜欢他,公主喜欢他,他满脑子都是公主喜欢他,幸福来得好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施寒岄枕在他肩臂上,她低语道:“心意相通也有了……”
郁沉云惊喜激动跌宕起伏的情绪被这“心意相通”四个字逐渐拉得平整。
还是不对。
“公主,”郁沉云打断她的话,“公主喜欢臣,可公主哪有与臣心意相通?”
施寒岄不解,“这还没通吗?”
郁沉云“嗯”了一声,“公主今夜分明很难过,可公主什么都不愿和臣说,臣不知道公主的伤痛,不知道公主为何难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公主,这哪里通了?”
现下,他虽然抱着她,看着她如往常一般笑着说话,但他很清楚,他抱着的是一个看似坚硬却已经极为易碎的壳,而真正的施寒岄,已经完全缩进了这个壳中,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神情,是什么想法。
郁沉云想离她近一些,他觉得,他应该离她近一些。
可即便他们彼此相拥,他仍觉得,她离他很远很远,远到让他有些胆战心惊,远到他看不清她的眉眼,看不清她或痛苦或悲戚的神色。
他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抬起双臂在自己头顶围成一个圈,她的动作是如此引人注目,叫人把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却容易忽略掉密密麻麻打在她身上的雨滴。
他是木讷了些,但他觉得,心意相通的人不是他们这样的。
真正的心有灵犀,应该是即便她假装欢喜,他也能知道她为何假装欢喜,可他都不知道,她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很好很好,除了那日无意识的一句“怕疼”,他与她,根本就还是相隔两岸的人。
他相信公主说的话,相信公主对他有男女之间的喜欢,但这喜欢,绝对还没到心意相通的程度。
施寒岄沉默几息,她收回手,“药快凉了,端过来吧。”
郁沉云知道她还是不愿说,便也没强求多问。
他扶她起身,想喂她喝药,但施寒岄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捧着碗一口气就把那药喝得干干净净。这么苦的东西,一勺一勺喝,才是煎熬。
喝完后,她赶忙压住胸口,缓过那一瞬强烈的呕吐感。
“你也累了一整日,先去沐浴更衣吧,本宫让人备些吃食,给你做鱼汤喝。”施寒岄温声道。
“臣想陪着公主。”
“本宫也要沐浴更衣。”她笑道:“那要不……你留下来与本宫共浴如何?”
郁沉云耳朵瞬间烧得火红一片,那画面也太过……他不敢想。
“臣……臣送公主进了浴间再走。”
他唤来惜沅,吩咐惜沅备水。
而后,他俯身抱起施寒岄快步朝浴间走去。
浴间内也有一张软榻,他将施寒岄放在软榻上,低声说:“臣去唤惜沅进来。”
施寒岄扯住了他的衣袖,她笑意盈盈,“驸马当真不与本宫共浴?其实,共浴一下,说不定本宫就不难受了。”
施寒岄特别喜欢郁沉云脸红羞窘的模样,整张脸红扑扑的,俊朗中又带着几分可爱。
郁沉云是武将,也是从小被教导要端方守礼的丞相府二公子。
天知道在他思考要怎么用一种更合理的方式让公主不难受时,公主误以为他是默许了,伸手就要扯他腰带扒他衣服,还口口声声说两个人都扒光很公平的时候,郁沉云单纯的心灵受到了多么强烈的冲击。
他急急扯下施寒岄的手,转身边朝外走边道:“臣去唤惜沅。”
“地滑,你慢些。”施寒岄无奈提醒道。
然而郁沉云还是单纯了些。
他不知道施寒岄是故意闹他脸红。
他抓住的重点在于,公主说,共浴一下,她就不难受了。
公主方才都说了,公主不是轻薄消遣,是喜欢他。
公主对他有男女之情,他也是公主的驸马,是公主的夫君,那公主想要亲近又怎么不可以呢?
公主一个女子,都明说了与他亲近可以缓解难受,他又怎么能不管不顾直接走掉呢?
公主今日遭了那么大的罪,他一点都不能帮公主缓解痛苦,那他这个夫君又有什么值得公主继续喜欢的呢?
郁沉云边走边想,他走到浴间门口就顿住了脚步,他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又回转过身快步朝施寒岄走来。
施寒岄宽衣的手一顿,她挑眉,“驸马这是想通……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