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茂村的新药材基地就要动工了。”颜珍珍眼中闪着光,“我想把实验室搬到村里去,带着学生们研究如何让传统草药和现代工艺结合。”
苏成哲望着颜珍珍眼中跳动的星火,暮色给她的侧脸镀上柔晕,恍惚间又回到巴黎大皇宫的那个夜晚——当她站在质疑声中,也是这般倔强地扬起下巴。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将“等项目稳定我们就结婚”的话吞回心底,转而问道:“珍珍,你决定回学校带学生,那茂村还会坚持建自己的中药研究所吗?”
实验室的白炽灯突然发出轻微嗡鸣,颜珍珍握着显微镜载玻片的手顿了顿。
窗外飘来阵阵白玉兰的香气,混着试剂瓶里的草药气息,她忽然想起茂村后山的清晨,薄雾中苏成哲背着竹篓帮她采标本,军用水壶里的凉茶总带着淡淡的甘草味。
“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颜珍珍噗哧笑出声,“这……一点都不冲突吧!”
颜珍珍转身从资料柜里抽出泛黄的设计图,图纸边缘还沾着巴黎展会时香槟酒渍,“白天在学校带学生做理论研究,周末就扎进茂村的试验田。你忘了?咱们在巴黎和那家药企签的合作协议,第一条就是共建研发中心。”
苏成哲接过图纸,指尖抚过颜珍珍用红笔标注的“蔺草入药可行性分析”,记忆突然翻涌。
去年深冬,她裹着他的军大衣在实验室通宵,冻得通红的手指仍在显微镜前记录数据,而他默默把热水袋塞进她怀里,在一旁抄写古籍里的药方。此刻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热忱,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缘分,是两个人的志向能长成同根的树。”
“需要我做什么?”他将图纸轻轻卷好,语气里带着在部队领命时的郑重。
颜珍珍狡黠地眨眨眼,从抽屉里摸出个草编笔记本:“就像在巴黎那样,当我的‘人形资料库’。不过这次,你得把京市中医院的临床数据,都变成茂村研究所的‘弹药’。”
她踮脚将笔记本塞进他胸口口袋,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对了,唐婶说等研究所奠基,要带着全村绣娘做一面百草刺绣墙。”
窗外的玉兰花瓣突然扑簌簌落在实验台上,苏成哲望着颜珍珍发顶跳动的光斑,终于没忍住抬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苏成哲低头凝视着颜珍珍,眼中满是疼惜与自豪。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因长期拿针握笔而磨出的薄茧,仿佛能触碰到那些日夜奋斗的时光。“好,我一定当好这个‘人形资料库’。”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启了忙碌而充实的双城生活。
苏成哲在京市四处奔波,拜访各大中医院,收集临床数据和药材研究资料。他常常加班到深夜,办公室的灯光总是楼里最后熄灭的那一盏。
每整理好一份资料,他都会仔细标注重点,用航空邮件寄给颜珍珍,信里还不忘附上几句叮嘱:“天气转凉,记得添衣”“别总熬夜,身体要紧”。
颜珍珍在肇旦大学的课堂上,将传统中医理论与现代科研方法相结合,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
周末,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茂村。在泥泞的田间地头,她带着学生们研究草药的种植与培育;在简陋的临时实验室里,大家一起分析数据、探讨方案。她将苏成哲寄来的资料融入研究,让古老的草药焕发新的生机。
王婶带着绣娘们也没闲着。她们坐在茂村的老槐树下,飞针走线,将各种草药的形态栩栩如生地绣在布上。绣娘们一边绣,一边念叨着颜珍珍和苏成哲的故事,言语间满是骄傲。
“咱们珍珍可出息了,在巴黎都闯出了名堂!”
“成哲这孩子也靠谱,和珍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盛夏的蝉鸣穿透肇旦大学实验室的纱窗,颜珍珍盯着案头最后一封航空信,邮戳日期停在两个月前。
苏成哲工整的字迹还停留在“已联系三所中医院提供数据样本“,而此后的时光仿佛被利刃切断,再无半点痕迹。她摩挲着信封边缘微微卷起的毛边,想起巴黎展会时他在凌晨两点准时打来的越洋电话,喉咙突然泛起酸涩。
“颜老师,茂村寄来的板蓝根样本数据异常。”学生的汇报将她拽回现实。显微镜下的细胞图像模糊成重影,她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手机在实验台上突然震动——是唐婶发来的消息:“成哲有消息没?他爸最近总盯着村口信箱发呆。”原定的婚期恐怕得取消,老爸心里担忧着她。
暮色漫过浦江时,颜珍珍站在研究所工地的脚手架下。工人们正往地基里浇筑水泥,搅拌机的轰鸣声中,她仿佛又听见苏成哲说“等研究所落成就求婚“。
夜风卷起图纸散落满地,她弯腰去捡时,一枚蔺草书签从笔记本里滑落——那是他们确定关系那天,苏成哲用军装口袋里的蔺草当场编的。
第三通电话终于打通时,听筒里传来的却是陌生男声:“苏同志在青海执行紧急任务,通讯暂时中断。“
老式旋转电话的听筒贴着脸颊发烫,颜珍珍却冷得发抖。指尖死死抠住工作台边缘,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细痕。当听筒里传来“青海执行任务“的字句时,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作响,在她眼前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颜珍珍眼前浮现出苏成哲抽屉里那张泛黄的中国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青海这个偏远地区。
他总说“有些责任,穿上这身制服就扛住了!”此刻,颜珍珍觉得这话烫得眼眶生疼。
泪,无声地留下……
“成哲,你在哪?”颜珍珍在心底嘶吼。
她突然想起,巴黎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苏成哲说过:“我们的故事,要像塞纳河的水,永远向前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