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炉中腾起的煤烟如黑雾般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
沐云澈右臂缠满浸过药汁的麻布,溃烂的赤纹在高温烘烤下渗出黑血,每呼吸一口灼热的空气,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铸剑谷的老铁匠眯着独眼,用火钳夹起断剑碎片,凑近烛火端详,淬火池腾起的白雾中传出\"嗤嗤\"声响。
“这是天外玄铁混了鲛人泪。要重铸,得用活人血引。没有活人精血,这剑根本回不了形。”
林晚脸色骤变,药锄“唰”地抵住老铁匠咽喉,锋利的锄刃几乎要划破对方皮肤。
“你们就用人祭剑?说!是不是你们镇海宫一脉干的好事?”
炉火摇曳,映出墙面斑驳的血渍,铁砧边缘的凹痕里卡着半枚青铜指环,与镇海宫修士遗骸上的饰物一模一样。
沐云澈用断剑柄扫开地面积灰,地砖上赫然刻着“剑魄需以魂饲”的古篆,字迹历经岁月却依然清晰,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午时,铸剑谷弟子抬来赤火晶矿,矿石表面密密麻麻的剑蛊卵在高温下“啪啪”爆裂。
沐云澈的断剑碎片突然剧烈震颤,锋利的边角划伤搬运弟子的手腕。
血珠滴入剑池的瞬间,池底缓缓浮出七具铁链缠身的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未成形的剑胚,场面诡异至极。
林晚大喊一声,“坎位闸口!不能让剑池的秘密暴露!”
就在这时,老铁匠突然甩出淬毒铁链,缠住沐云澈的伤臂,猛地往剑池拖拽。
“小崽子,就拿你的血来祭剑!”
铁链上的毒液渗入赤纹,赤纹遇毒暴涨,残魂的嘶吼震落梁上积尘,整个铸剑谷都在颤抖。
沐云澈强忍剧痛,左掌狠狠拍向铁砧,数百斤的铁块应声砸进剑池。
沸腾的铁水瞬间吞没骸骨,池底露出一道青铜密道,幽光从里面透出,仿佛在引诱着他们走向未知。
林晚一边劈开追兵,一边从药锄柄部暗格里滑出半卷《天工谱》。
“这才是真正的铸剑冢!”
密道尽头,熔岩河翻涌,赤红的岩浆映得岩壁一片通红,铁索桥下翻滚的岩浆泛着诡异蓝光。
沐云澈的草鞋底很快被铁索烫穿,溃烂的右脚掌在桥面上烙下一个个血印,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对岸石台上供奉的青铜剑匣刻满镇魂符,匣内残剑与断剑碎片同频震颤,发出阵阵嗡鸣。
林晚突然用锄尖挑起桥板夹层里的账本,震惊道:“剑鸣盟的物资清单。上月失踪的赤火晶竟在这里!剑鸣盟,到底在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老铁匠的淬毒箭矢破空而来。
沐云澈眼疾手快,拽着铁索荡向岩壁,箭簇擦过脸颊,狠狠钉入剑匣。
符纸遇毒瞬间自燃,残剑挣脱束缚,径直飞向沐云澈,赤纹如蛛网般爬满他的右臂,残魂的尖啸震塌半座铁桥,碎石纷纷坠入岩浆。
熔岩河畔,混战激烈。沐云澈在火光中认出剑匣底部的浪花纹。
东海商会的标记!
与此同时,林晚用药锄勾住老铁匠的铁链,借着火星看清链环内侧刻着的剑鸣盟暗桩编号。
“沧州陈氏早被渗透了,原来剑鸣盟和东海商会勾结已久!”
沐云澈将残剑刺入岩缝,借力跃向对岸,赤火晶矿在高温下接连爆炸,气浪掀翻周围追兵。
当最后一块桥板坠入熔岩时,他抓住垂落的铁索,怀中的《天工谱》被火星烧穿一角,露出夹层的海图。
上面清晰标注着剑鸣盟总坛的位置。
“原来如此。他们的野心,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林晚握紧药锄,坚定道:“走!”
铸铁谷的煤烟味还黏在衣襟上,沐云澈的靴底已踏上剑鸣盟总坛的石阶。
晨雾裹着青石板缝里的铁锈味,三十丈高的青铜剑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林晚用布条缠紧药锄开裂的青铜柄,碎成蛛网的纹路里渗着前夜熔岩河蒸腾的硫磺。
她指尖抚过裂纹,想起昨夜在熔岩河畔的生死搏斗,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守门弟子横剑拦住去路,目光警惕,道:“站住!刑堂重地,无令不得入。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沐云澈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抽出残剑。
剑身缺口中卡着的赤火晶碎片泛着幽蓝,在晨光下格外醒目。
当值的灰衣弟子看到这抹幽蓝,瞳孔骤缩。
剑鸣盟的赤火晶本该是赤红,这分明是东海商会淬毒的特供货!
“让路。”
沐云澈声音冰冷,残剑擦着对方喉结掠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灰衣弟子突然甩出三枚铁蒺藜,暗器上的浪花纹与剑匣底纹如出一辙。
“你们果然是奸细!休想踏进总坛半步!”
林晚眼疾手快,药锄勾住他腰带,锈蚀的青铜纹路咬开暗袋,半块刻着“沧州陈”的腰牌滚落石阶。
“这是什么?沧州陈家和东海商会勾结?”
总坛深处的晨钟恰在此时响起,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山间,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刑堂主殿的青铜地砖沁着寒意,三十六盏鲸油灯映得人脸发青。
沐云澈大步上前,将残剑狠狠钉在议事长案上,七位长老的茶盏同时震颤,他展开剑柄缠着的赤火晶走私账本,最后一页的浪花纹浸着铸铁谷地火室的煤灰。
“陈长老。”
沐云澈的指尖划过账本某处,目光如炬。
“上月十五,你批的赤火晶调令写着西漠旱路。可据我所知,那批货根本没出剑鸣盟的地界,而是进了铸铁谷!”
林晚突然将药锄按向地面,青铜柄部弹开的暗格射出半枚指环。
正与铸铁谷骸骨指间的残环严丝合缝。
“数百年前的秘密,你们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药锄划过青砖的刺响中,陈长老袖中淬毒短剑已抵住沐云澈后心。
“年轻人就是心急。数年前镇海宫灭门时,你以为凭几个鲛人就能成事?”
残剑突然自行震颤,沐云澈右臂赤纹暴涨。
“果然是你!”
他怒吼一声,剑锋贴着肋下反刺,陈长老的短剑擦过药锄青铜纹路,爆出一串蓝火。
林晚趁机掀开地砖,暗格里三百枚赤火晶正泛着诡异蓝光,每颗晶石内部都蜷缩着米粒大的剑蛊。
沐云澈劈开第三道闸门时,锁链声清晰可闻,最深处牢房的玄铁柱上,白发老者琵琶骨穿着赤火晶炼制的钩锁,伤口溃烂处爬满晶石同色的蛊虫。
“齐师傅?”
林晚的药锄突然颤抖,三年前失踪的铸剑宗师,左耳缺了半片,与她师父醉酒时提过的旧伤分毫不差。
“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睁。
“快走!赤火晶遇血则...”
话未说完,地牢穹顶突然炸开,陈长老的链镖卷着毒烟袭来。
沐云澈拽着铁链荡向墙边,残剑扫过刑具架,千斤烙铁砸向蛊虫堆。
“老匹夫,受死吧!”他怒喝。赤火晶钩锁遇热爆燃,齐师傅的嘶吼声中,林晚的药锄精准挑断他肩胛骨间的蛊丝。
“接住!”
老者呕着血甩出半卷《锻骨经》,书页夹层滑落的地图上标着赤火晶矿脉。
“这是他们的命脉,绝不能让...咳咳...”
沐云澈的残剑突然脱手,右臂赤纹如毒蛇缠颈,陈长老的链镖趁机穿透他左肩,镖头赤火晶炸开的蛊雾中,残魂尖啸震碎十丈内所有灯盏。
“啊!”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铸铁谷七具骸骨,都是三年前失踪的鉴剑师吧?你们为了炼制毒晶,不惜残害同门!”
药锄挑起陈长老的残破外袍,内衬缝着的海图与《天工谱》夹层完全吻合。
林晚突然将药锄砸向剑碑,青铜柄部崩裂,藏在其中的半块掌门令与碑底凹槽严丝合扣。
剑碑轰然移位的刹那,十三道黑衣身影从晷盘下窜出,正是上月押送赤火晶失踪的刑堂执事。
“叛徒!原来你们早就投靠了东海商会!”
他们的佩剑泛着蓝光,出鞘时带起的风里裹着铸铁谷独有的硫磺味。
沐云澈的残剑突然脱手,赤纹顺右臂爬上颈侧,潮汐剑意失控翻涌,广场地砖缝里的晨露凝成冰锥,却在他握剑的瞬间炸成雾霭。
“接着!”
齐师傅掷来的断剑刻满镇魂符,剑身残留的蛊毒与赤火晶共鸣。
“用这个压制残魂!”
当最后一名黑衣人被赤火晶反噬的蛊虫吞没时,沐云澈的残剑正插在议事殿主座,剑身卡着七枚长老令。
林晚正在给齐师傅灌药锄暗格里的续命散,老铸剑师溃烂的指尖在地面画出矿脉分布图。
“东海商会用赤火晶饲蛊,剑修运功时蛊虫顺剑气入脑...这就是他们控制修士的手段...”
沐云澈突然握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血珠滴在赤火晶碎片上,晶体内的蛊尸突然扭动。
残魂尖啸与蛊虫嘶鸣在颅腔内共振,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生生咽下。
林晚的药锄正在青铜地砖刻下解毒药方,闻言突然抬头。
“你的修为...这样贸然前往南疆,太危险了!”
“无妨,必须尽快找到焚心草,解开蛊毒,彻底铲除东海商会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