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泱泱站在灵舟甲板上,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雕花栏杆。
她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那些镇民此刻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惊的仇恨。
天剑宗的弟子们迅速结成一个圆阵,淡蓝色的灵力屏障如水波般展开。
臭鸡蛋在空中划出黄褐色的弧线,烂菜叶子带着腐臭的汁液,却在触及屏障的瞬间被弹回。
几颗臭鸡蛋砸在镇民脚边爆开,刺鼻的腥臭味让前排的人纷纷后退。
“他们为何如此仇视我们林家?”
林清漾手持佩剑走到林泱泱身侧,绣着青莲纹的袖口在风中轻轻摆动。
她秀气的眉头紧蹙,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
“定是那苏家使的坏。”
林清煦大步上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话刚出口他忽然意识到失言,急忙抿住嘴唇,余光不自觉地瞥向林泱泱。
“那合着,我刚才遭的罪,都拜你们林家所赐。”
许云封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虽然已经用清洁术将锦袍上的污秽清除,却仍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修长的手指反复掸着衣袖,仿佛上面还沾着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
“你抓个人上来问问。”林泱泱突然转向许云封说道。
“凭什么是我?”许云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剑眉微挑,不满地反问道。
“怎么,不愿意?”林泱泱眉梢轻挑,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某些人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证明自己很靠谱吗?”
许云封果然不经激,冷哼一声:“谁说我不愿意了?”
话音未落,他已足尖轻点,身形如燕般掠下灵舟。
只见他几个起落间便穿过人群,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个半大少年的后衣领。
那少年原本还在下方跳脚大骂,此刻悬在半空中,脸色煞白,双腿乱蹬,待被放在甲板上时,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瘦小的身子裹在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里,此刻正蜷缩在甲板上瑟瑟发抖。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泱泱蹲下身来,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递了过去:“擦擦脸。”
少年怯生生地抬头,在看到林泱泱面容的瞬间明显一怔,犹豫片刻才接过手帕。
他胡乱抹了把脸,手帕上立刻沾满了泥渍和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林清漾也蹲下身来,柔声问道。
“我、我叫阿树...”少年结结巴巴地回答,目光在几人身上游移不定。
许云封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嗤笑一声:“方才在下面骂得那么起劲,现在倒成了个鹌鹑。”
阿树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在对上许云封凌厉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林泱泱轻轻瞪了许云封一眼,继续问道:“阿树,你们为何这般痛恨林家?”
阿树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他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才小声道:“因为你们林家断了我们镇上上千户人家的活路。”
“你说...我们林家断了你们的活路?”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
阿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的惧意渐渐被愤怒取代:“你们林家一来,就要收回灵田!我爹我娘,还有镇上所有人,世代都在这里耕种。”
林清漾闻言皱眉:“这万亩灵田本就是我们林家的祖产。”
“祖产?”阿树突然激动起来,“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这田里干活了!苏家老爷们从来不会赶我们走,还教我们怎么照料灵植!”
他指着远处的田垄,“那些灵稻,每一株都有我们的功劳!现在你们要来抢走,我们靠什么过活?”
许云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凡人种植灵植?这倒是有意思。”
“我们...我们是不能直接种植灵植。”阿树咬着嘴唇,“但苏家雇我们做杂役,翻土、除草、搬运灵肥...这些活计我们都能干!”
他抬起头,眼中燃起愤怒的火光,“现在你们要收回灵田,苏家说他们不会再雇佣我们了!镇上上千户人家,都要断了生计!”
“苏家...”林泱泱喃喃道,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蹲下身,平视着阿树:“苏家是不是告诉你们,这些灵田本该是你们的?”
阿树用力点头:“苏家老爷说了,灵田有灵性,认主不认契。我们祖祖辈辈用汗水浇灌,早就和灵田血脉相连了!”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爹说,他闭上眼睛都能闻到每块田的味道!”
林清煦冷笑一声:“好一个血脉相连,苏家倒是会蛊惑人心。”
林泱泱却注意到阿树粗糙的手掌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那是长期接触灵植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握住少年的手:“这些伤是照看灵植时留下的?”
阿树猛地抽回手,倔强地别过脸去:“要你管!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
甲板上陷入沉默,远处传来镇民们愤怒的呼喊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林泱泱望着那些在田埂上徘徊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他们眼中的仇恨从何而来——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对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的恐惧。
“许云封,”她突然开口,“带他回去吧。”
许云封挑眉:“就这么放了?”
“嗯。”林泱泱站起身,裙摆在晚风中轻轻摆动,“我想...我们需要重新了解这片“祖田”了。”
当阿树被送回地面时,镇民们的叫骂声短暂地停了一瞬。
林泱泱站在船舷边,看着少年跑回人群,被大人们紧紧搂住。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那片泛着灵光的万亩灵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