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借兵的所有事务后,因三十万大军整装出发还要几日。
趁这功夫,霍乾念带云琛离开天狼城,来到百里外一处名叫扶摇城的地方。
扶摇城地处偏南,气候景色与楠国烟城颇为相似,都是烟雨蒙蒙、小桥流水的滋养美人的地方。
二人来到城东最繁华地段。
穿过热闹的集市,林立的商铺,走过两条小街,转过一道高高的石楼门,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一片郁郁葱葱的青山矮坡上,是如瀑布蔓延的团团簇簇的山茶花。
粉与白交错,红与紫交织,如一条温柔又盛大的花龙,环绕着整片草地。
一座造型古朴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宅院伫立其中。
云琛疑问:“这宅子看起来很贵,但怎么连个正门府门都没有?”
霍乾念笑得神秘,“方才已经过府门,是你没瞧见。”
反应了一会儿,云琛想起那座高高的石楼门。
她一溜烟跑回去,看了一眼,又一溜烟跑回来,吃惊道:
“少主,那楼门上写着‘云府’!”
她张开怀抱比画,孩子气的动作配合吃惊的小脸,透出一股纯真稚气,“在城中心这——么大一片山坡,屋子,花草树木,全都是云府的?”
霍乾念笑意盈盈,“还有宅子里的亭台楼阁,后花园的池塘和湖苑,都是云府的——你的。”
霍乾念牵着云琛的手走进“云府”宅院。
一处处看过去,一道道门槛走进去。
四处都是熟悉的“霍氏”风格,低调而奢华,内敛又高贵。
少见金银玉,多用竹与木。但随便一截子竹筒,都比等价的白银要贵。
走到内宅与外宅的交界处——中堂的时候,他停下来,将一个雕刻精致繁复的小铜箱子给她。
他说,“不只这里,从楠国到昭国,从东炎到番邦,那些从前只属于我个人的私宅别院,今后都是你的。一共六千七百七十二座,这是所有地契和看院仆从的身契。”
“多多多少?六六六千??你有六千多套房子??”
她随便在铜箱子里翻看几张。
别人家都是一座宅院一张地契,霍乾念这明显地契太多,不便随身携带,直接列的屋宅清单,注明宅子的地址、方位、地皮价钱和看宅人数,叫她越看越控制不住地张大嘴,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些?”她没工夫细算这些值多少钱,粗略估计,可以请那三十万玄甲军后裔军吃两年火锅。
但这还只是属于霍乾念的私宅,和霍帮遍布各国的商铺、堂口、金库钱庄等比起来,充其量只占万千分之一。
云琛第一次对“楠国首富”有了实体的概念。
“不突然,我计划很久了。”霍乾念深深看着云琛的眼睛,脸上有柔软的笑意,更有一种特别坚定的东西在里面。
她看得分明,有些被他的爱意紧紧裹住,心头满得快溢出来,将要承受不下的感觉。
她扬扬手里的小箱子,故作轻松玩笑:
“给了就不能反悔了哦,你哭都没用,我不会还的。”
他宠溺地笑笑,摸摸她的头,而后拉着她在中堂高座坐下。
刚一坐定,便有宅子里的仆从前来上茶,说了句“主子稍坐”,便忙小碎步跑出去。
云琛这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六千七百七十二座别院,你都住过?不可能吧,一天住一间也得住二十年,这还不算跨城行路的时间……”
“基本没住过。”霍乾念道:“在地方上查堂口事务的时候,偶尔住过一两处,很多都是路过时觉得位置不错,风景甚美,又地价保值,便买了。剩下大部分都是霍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她咋舌:“那岂不是每座宅子里都养着许多看家护院的家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你,却在那宅子里住一辈子,需要你发一辈子的月钱?”
他不太明白她何以此问,但还是道:
“自然。守宅的院卫,伺候的仆从,洒扫的下人,焚香的香师,厨房的厨子……每座宅子里都备着十几个人。”
云琛咋舌,不停感叹“有钱人就是奢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私宅突然成了她的,她下意识有点肉痛,觉得那实实在在是浪费好大一笔银子。
但感叹归感叹,她才不会将人遣散断人财路。
能一辈子住着豪宅还不用伺候主子,这样好的差事,她下辈子也想找一份。
她脑子正开小差的时候,仆从前来禀告说“都准备好了”。
在霍乾念示意可以开始后,十二个姿容风情不同、衣着华丽的琵琶娘子,如香风云雾般团团飘进中堂,一字排开在霍乾念和云琛面前。
个个身量纤纤,眉眼含情。每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发饰、妆面、衣裙,但都抱着同样成色昂贵的琵琶。
像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之中,又透着一种相得益彰的清流。
琵琶娘子们坐定堂中,一个娘子起头拨动琴弦,另外十一个人立即弹琴跟上,开始吟唱。
十二道美丽的声音交织绕梁,听得云琛如痴如醉,心叹天上宫阙也不过此情此景吧。
她看得专注,眼睛不够用,耳朵也不够用,并未注意到霍乾念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看那些琵琶娘子,只在看她的表情。
注意到她十分喜欢其中那个身穿碧水银绣湖蓝色襦裙的琵琶娘子,霍乾念对一旁的仆从点头示意,那仆从立刻会意退下。
不等琵琶娘子唱完,已有五六个捧着裙子、妆面、发饰、首饰的妈子从旁等候。
琵琶娘子弹唱了快半个时辰才离去,若不是云琛实在舍不得娘子们那么费嗓子,她还想再听上一会儿。
“少主,你说,这世间如果没有女子,该多么荒芜无趣呀!”
霍乾念想了想,点头认同:
“若这世上全是男子,结果大概是日日硝烟征战,不得安宁。这男子与女子,哪个也少不得。”
说话间,几个妈子捧来衣裙,又捧来一套男子衣袍。
霍乾念道:“我想带你在城中走走,想穿哪套,扮作男子还是女子,都由你定。”
说罢,他旁若无人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才离去。
叫旁边几个妈子看得直捂嘴偷笑。
云琛拿脚踢踢他,嗔了句“去你的!”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看着眼前一男一女两套衣服,都是清爽利落的碧水湖蓝色,都绣着她喜欢的银绣山茶花的图样。
她突然意识到,从被迫女扮男装,到习惯并喜欢不受世俗约束、更为利索方便的男子装束,她已十几年没有穿过裙子,几乎快忘了怎么做个女子。
偶尔的,她也会羡慕那些穿着罗裙娇娇俏俏的女孩子们。
比如菘蓝,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都是一身昂贵华丽的锦裙在身,妆容精致,满头装点着宝石钗环。
尤其菘蓝有很多不同款式的耳环,云琛几乎没见过她戴重样的,十分羡慕。
云琛从一个妈子捧着的首饰盘里拿起耳环,是一副雪银湖绿宝石的短坠。
霍乾念很细心,知道她没有耳洞,特意选的耳夹。
“您试试吧,穿戴上一定很好看。”一个妈子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