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江宁意几乎住在了医院。白天一边照顾陆洋起居一边编写计划明年重新开设的文物修复课程的教材,晚上就在病房的折叠椅上将就一晚。
陆洋的伤口感染很快得到控制,但林医生坚持要观察满两周才能考虑出院。
第五天早晨,江宁意正在给陆洋削苹果,护士站的小护士突然通知她有电话打到了这里。
江宁意擦擦手起身去外面接起电话,陆洋从半掩的门缝看见她表情逐渐变得复杂,于是在江宁意回到病房后他直起身询问。
“怎么了?”
陆洋敏锐地察觉到妻子的异常。
江宁意犹豫了一下:“是文物局的张教授。首都博物馆有一批新出土的宋代文物受损严重,急需修复...他们想请我过去主持工作。”
陆洋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一听就知道这是个重要的工作。”
“但我...”江宁意看了眼陆洋肩上的绷带,“你现在这样...”
“我怎么了?”陆洋故意活动了一下左臂,“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说医院有医生护士,你在这也就是陪我聊天解闷。”
江宁意咬着下唇很快做出决定:“那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我会养好自己的。”陆洋难得语气坚决,“宁意,这次是国家级项目,对你事业发展很重要。”
理性思考后的话说完,不舍的情绪慢慢占据上风。
“项目周期多久啊?”陆洋问。
“初步估计三个月,如果破损严重可能要延长。”
“哦...”
“那就好好工作吧。”陆洋笑着说,“等你回来,我肯定已经活蹦乱跳了。说不定还能去首都看你呢。”
江宁意俯身抱住爱人,小心避开他的伤处:“我明天去跟医生谈谈,如果他说你可以,我就...启程去首都。”
当晚查房时,林雪听完江宁意的顾虑,爽快地表示:“陆参谋恢复得很好,医院有完善的护理体系。说实话,家属陪护更多是心理安慰。如果工作上有重要安排,您完全可以放心去。”
当天晚上,江宁意没有留在病房,她要回去收拾行李。
江宁意回到家属院时,夜色已深。
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家属区格外清晰。
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没有陆洋的身影,这个小小的家忽然显得空落落的。
她打开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客厅墙上挂着的婚纱照上。婚后聚少离多的日子让这样的合影变得尤为珍贵。
收拾行李时,江宁意的手在陆洋的睡衣上停顿了片刻。她把那件深蓝色的棉质睡衣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就当带个念想。”她自言自语道,耳根微微发热。
她想起自己离开时,陆洋可怜兮兮的对她说,“伤口有点疼,想你揉揉。”
江宁意知道陆洋是在撒娇,尽管他现在高大强壮,相反她很享受陆洋只在她面前才会袒露的幼稚和娇气。
有的时候她也会幻想另一个世界里那个陆漾是什么样的姑娘。
收拾好行李,江宁意走到书桌前翻开资料,利用着夜晚的时间,她书写着关于文物修复的教学架构。
脑海中铺展开来的知识与阅历让她瞬间进入专业状态,不知不觉工作到凌晨。
第二天清晨,江宁意拖着行李箱来到医院时,陆洋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小说。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这么早?”陆洋抬头,眼睛一亮。
江宁意把热腾腾的豆浆和小笼包放在床头柜上:“八点半的火车,得早点走。”
她注意到陆洋放在抽屉上的文件上印着“绝密”字样,识趣地移开视线,转而检查他的伤口。
绷带很干净,没有渗血的迹象。
“林医生说今天可以换成小敷料了。”陆洋放下小说,用左手握住江宁意的手腕,“去了首都别担心,我真的好多了。”
江宁意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维生素和钙片,每天记得吃。”
“遵命,江老师。”陆洋笑着接过,却在江宁意转身时迅速把夹在小说里的检查报告塞到了枕头下。
吃早饭时,江宁意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各种事项:“换洗衣服在衣柜第二层...每天记得吃水果...伤口痒也不能抓...”
陆洋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妻子的脸。
“就三个月,我保证乖乖养伤,等你回来验收。”
江宁意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
陆洋挣扎着要下床送她,被江宁意按回床上:“别闹,林医生说了不能剧烈活动。”
她在陆洋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时却被拉住了手。陆洋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锦盒:“带上这个。”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小人像,纹理清晰可见,边缘处还带着些许木质的原色。
陆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用的是之前在家属楼下那棵银杏树的树枝,手艺不太好...”
江宁意小心地捧起小人像,指尖抚过每一道刻痕。她记得那棵树——那段时间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在树下冲她招手。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他肩头洒下斑驳的光影。
江宁意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木质人像的轮廓,那是陆洋一笔一刀刻出的她的模样。木纹间还残留着银杏树特有的清香,混合着他指尖的温度。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江宁意突然俯身,双手捧住陆洋的脸。她的吻落在他干燥的唇上,带着豆浆的甜香和眼泪的咸涩。
陆洋的左手扣住她的后颈,将这个告别吻无限延长。
“咳咳——”门口传来刻意的咳嗽声。李医生抱着病历本站在那儿,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意:“查房时间到。”
江宁意红着脸直起身,手里的银杏木人像随着动作被攥紧。
陆洋的拇指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她腕内侧的脉搏,那里有颗小小的朱砂痣,是他最爱的秘密标记。
“记得每天吃药。”江宁意最后检查了一遍药盒,“伤口涂药、餐食、量体温,偷懒一样就等着我回来收拾你吧!”
陆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却在她转身时突然喊住她:“宁意!”
“江宁意,啊……但不要太想我。”
“木像很像你,但没你好看。”江宁意话音刚落,陆洋就心满意足的给自己蒙上了被子睡回笼觉。